当最后一道线脚收拢,打上一个结实的结,她用牙齿咬断线头时,窗外正透出朦胧的晨曦。
一件崭新的、厚实挺括的小棉袄,静静地躺在她的膝头。靛蓝色的面料在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光泽,针脚细密匀整得像机器轧出来的一般,盘扣是用同色布条精心盘绕缝制的,每一个都圆润牢固。
她轻轻抖开棉袄,大小合宜,棉花絮得厚薄均匀,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暖意融融。
她叫醒安儿。小家伙睡眼惺忪,但当那件柔软的、带着阳光和母亲气息的新棉袄套在他身上时,他瞬间就清醒了,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棉袄很合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长及膝盖,袖子也足够长。领口妥帖地护住脖颈。
“娘……”安儿的小手珍惜地摸着身上光滑厚实的靛蓝色布料,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新的……暖……”
沈微婉蹲下身,仔细替他系好最后一个盘扣,抚平衣襟。看着儿子被温暖妥帖包裹、小脸不再冻得发青的模样,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光水润而明亮,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伸出那双因连夜赶工而更加粗糙、布满针眼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儿子温暖的小脸。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艰辛,在这一刻,都有了沉甸甸的份量。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她或许不曾读过这首诗,但那针脚里倾注的,是古今同一的、最深沉的母性与爱怜。这件倾注了全部心血与感激的小棉袄,比任何华服都更珍贵,它将守护着安儿,度过这个以及往后许多个,不再那么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