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与司徒美堂的到访,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婉容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便被更宏大的浪潮所吞没。
她深知,在这座孤岛上,短暂的安宁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喘息。她必须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为这场全民族的抗争贡献绵薄之力。
苏婉清从北平带回的,除了北方的寒气,还有与张宗兴分别时那份未竟的牵挂,以及更为坚定的决心。
她与婉容这对乱世姐妹,在安全屋的昏黄灯光下,再次重逢。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便传递了所有的担忧、思念与相互支撑的力量。
“姐姐,你清减了。”苏婉清握着婉容微凉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婉容浅笑摇头,目光落在苏婉清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脸上:
“我无妨。倒是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北边……情况如何?”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虽未指名,但彼此心知肚明。
苏婉清简要叙述了北上见闻,张学良的挣扎,与张宗兴在北平宴会上的各种周旋,以及返程路上的艰险。
她刻意略去了张宗兴与自己在某些时刻的微妙情愫,只强调了他对少帅的竭力劝阻和对局势的深刻忧虑。
“宗兴他……一切安好,只是心系六哥,忧心国事,肩上担子很重。”苏婉清最后说道,语气平静,却敏锐地捕捉到婉容在听到“宗兴”二字时,那微微蜷起的手指。
婉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情绪,只轻声道:
“他向来如此……总是将别人的安危、家国的重任扛在自己肩上。”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骄傲。
苏婉清心中微涩,随即压下那点异样,正色道:“姐姐,杜先生和司徒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更好地利用你的影响力……当然,是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
很快,在杜月笙庞大而精密的地下网络运作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沙龙”开始悄然运转。地点并非固定,有时在某个看似普通的报社编辑部密室,有时在某个信奉爱国主义的银行家书房,有时甚至就在这处安全屋。
参与者经过严格筛选,多是具有强烈爱国情怀、且在文化界、新闻界、教育界有一定影响力的进步人士。
婉容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她通常以一袭素雅旗袍,戴着遮蔽半张脸的软帽或纱巾出现,化名“郭女士”。
她不再谈论宫廷旧事,而是将自己在东北的见闻、对伪满傀儡政权本质的剖析、对日本侵略野心的洞察,用她那受过良好教育、逻辑清晰又带着女性特有细腻笔触的文字,化作一篇篇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