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迷彩下的门槛

时间,在枯燥的站立中变得异常缓慢。初秋的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也把热量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汗水,悄无声息地从额头、鬓角、后颈渗出,汇聚成细小的溪流,痒痒地往下淌。吴普同感觉后背的衣服渐渐贴在了皮肤上,黏糊糊的。脚底板开始发麻,从脚趾蔓延到小腿肚。最难受的是脖子,僵直地梗着,酸痛感一阵阵袭来。他想动,想擦汗,想扭扭脖子,但教官那鹰隼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让他只能咬牙硬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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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转动眼珠,瞥见前排一个女生身体开始微微摇晃,额头全是汗珠,嘴唇紧抿着,脸色有点发白。王小军依旧站得稳稳当当,只是鼻尖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操场其他班级也差不多,偶尔能听到其他教官严厉的呵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吴普同感觉脚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了,汗水流进眼角,刺得生疼。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目光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投向操场东侧那片小小的杨树林。手腕粗细的树干在阳光下挺立,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树林的东侧和南侧,环绕着那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绿光的池塘。水波荡漾,仿佛带着一种清凉的诱惑。要是能去那里洗把脸,浸一浸酸痛的脚踝该多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教官一声炸雷般的“那个同学!乱看什么!加五分钟!”吓得缩了回去。他赶紧收回目光,重新死死盯住前面的后脑勺,心里一阵后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普同觉得自己快要像根木头一样僵硬地栽倒时,王教官终于发出了天籁般的声音:“稍息——!”

“哗啦”一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整个队列像泄了气的皮球,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和活动手脚的窸窣声。吴普同如蒙大赦,偷偷地、快速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脚踝,感觉血液重新流通带来的刺痛和舒畅。

然而,放松只是短暂的。接下来是更为折磨人的队列训练。“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王教官的口令短促有力,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神经。刚开始,队伍转得七扭八歪,像一群喝醉的鸭子。有人转错了方向,和旁边的人撞个满怀;有人慢了半拍,像个木桩戳在原地;向后转时更是洋相百出,有人直接把自己绊倒,引来一阵压抑的哄笑。

“笑什么笑!队列里严禁嬉笑!”王教官的脸更黑了,“注意力集中!听口令!动作要快!要准!要狠!再来!向左——转!”

一遍又一遍。枯燥,机械,伴随着教官毫不留情的批评和加练的威胁。汗水浸透了衣服,嗓子里干得冒烟。王小军动作协调性很好,很快成了教官偶尔表扬的对象,站在排头位置。吴普同则显得笨拙些,尤其是向后转时,总觉得头晕眼花,脚步踉跄,有两次差点摔倒,引来教官严厉的瞪视。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是羞愧,也是太阳晒的。

午休时间短暂得像打了个盹。下午的训练更加严酷。站军姿的时间更长,太阳也更毒辣。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吴普同只能拼命眨眼,不敢抬手去擦。脚底板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从麻木变成钻心的刺痛。他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前面女生的背影似乎摇晃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操场边缘教学楼投下的一小片阴影。周建军老师不知何时又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几乎融入墙角的阴影里。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那平静的目光,像一剂无形的强心针,让吴普同快要涣散的意志又强行凝聚起来。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内侧,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尖锐的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不能倒!不能给二班丢脸!更不能……让周老师失望!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像一根无形的柱子,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原地休息十分钟!”王教官终于再次开恩。

队列瞬间垮塌。吴普同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抗议。喉咙干得冒火,嘴唇也裂开了口子。王小军递过来一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快,喝口水。”

吴普同感激地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清凉和舒畅。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早已浸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而紧绷的脊背轮廓。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袖子上立刻留下一道深色的汗渍。

“嘿,看那边!”王小军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指着操场另一边正在休息的一个班。他们的教官似乎比较和气,正在教大家唱一首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的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嗖啦米嗖,啦嗖米都唻,愉快的歌声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