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刻回答。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恐惧和屈辱,随着他的问话,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赵总那张油腻而狰狞的脸,他甩在我父亲病危通知书旁的协议,那些不堪入耳的威胁……每一个细节,都像淬了毒的冰碴,扎在心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海风的咸味涌入鼻腔,带着一丝苦涩。
“怕。”我最终给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答案,声音有些发哑,“怎么会不怕?”
我低下头,看着杯中摇晃的琥珀色液体,仿佛能从中看到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瑟瑟发抖的自己。
“我怕我签了字,沈家就真的万劫不复。我怕我不签字,我爸爸连最后几天安宁都没有。”我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些日夜折磨我的两难抉择,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提起,依然让我喉咙发紧。
“我更怕……”我顿住了,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那是连我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脆弱。
“怕什么?”陆砚深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小心。
我抬起眼,看向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此刻的大海,里面没有评判,只有全然的倾听和……一种沉重的痛楚。
“我更怕……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看不起我。”我终于说了出来,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怕你觉得我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包括……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句话,像是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此刻终于被搬开,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以为我会哭,但奇怪的是,眼眶干涩得发疼。
陆砚深猛地握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温热而有力,完全包裹住我微凉的手指。
他握得很紧,紧得几乎让我感到疼痛。
但他没有说话,没有立刻说出我预想中的安慰或者道歉。他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传递给我,也传递他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
露台上只有风声,远处的吉他声,和我们彼此交织的呼吸。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
不是“都过去了”,不是“我理解”,而是最直接、最沉重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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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清弦。”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痛悔,“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是我太自负,太愚蠢,才会被表象蒙蔽,用最混蛋的方式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