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过半,我们抵达了南欧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镇。它蜷缩在蔚蓝的地中海臂弯里,白色的房子像贝壳般散落在山坡上,窄巷蜿蜒,到处盛开着灼灼的九重葛。时间在这里仿佛被调慢了流速。
我们租了一间带小露台的民宿,推开窗就是无垠的碧海蓝天。海风常年吹拂,空气里满是咸湿和植物被阳光曝晒后的暖香。
在这里,我们彻底切断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
手机大部分时间关着,丢在抽屉深处。笔记本电脑更是碰都没碰。我们刻意回避着任何可能来自公司、来自那座繁华都市的消息。这一个月,我们自私地、蛮横地,只属于彼此。
日子变得极其简单。
睡到日上三竿,慢吞吞地去镇上面包房买刚出炉的可颂和咖啡,然后坐在海边的长椅上,看着潮水一遍遍冲刷礁石,消磨掉一整个上午。
下午,或许会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散步,或许会找个阴凉的角落看书,或许干脆就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听着海浪声打盹。
晚上,在小镇广场的露天餐厅吃最新鲜的海鲜,喝当地廉价的葡萄酒,听街头艺人弹唱着我们听不懂却觉得悦耳的歌谣。
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没有需要应对的纷扰。
世界被简化到极致:阳光,海洋,食物,和身边的人。
在这种近乎真空的宁静里,一些被日常忙碌和刻意回避的东西,开始悄然浮上心头。
我们聊很多天。
聊小时候的趣事,聊各自家庭里不为人知的琐碎,聊大学时对彼此偷偷的关注,也聊那分开的三年里,各自经历的、不曾向对方袒露的艰难时刻。
大多数时候,气氛是轻松甚至欢快的。我们会为某个童年糗事笑作一团,也会为某个无聊的话题争论不休,像两个斗嘴的孩子。
但有些夜晚,当海风变得温柔,星空格外清晰时,话题会不由自主地滑向更深的、带着伤痕的地方。
那晚,我们坐在露台上,分享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酒。远处传来隐约的吉他声,空气微凉。我们都有些微醺,靠在舒适的椅子里,看着星空沉默。
“清弦。”陆砚深忽然轻声唤我。
“嗯?”我侧过头。月光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才开口,声音低沉:“那三年……赵总威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们之间某个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脓包。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我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玻璃杯壁,唤回了一些冰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