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那句“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他应该恨的人”,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瞬间刺穿了我长久以来用以自保的、名为“恨”的坚硬外壳。那光太亮,太锐利,照得我内心那些被刻意掩埋的、不敢深究的角落,无所遁形。
我几乎是本能地、虚弱地反驳了。用那个我对自己重复了千百遍的理由——“他只是恨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像一面摇摇欲坠的盾牌,勉强挡在我和苏晚晴之间,试图阻挡她更进一步的窥探。
然而,苏晚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对我的反驳进行辩驳或追问。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白色长椅上,目光依旧温和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质疑,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仿佛她早已看穿我这层脆弱的防御,只是不忍心立刻将它彻底击碎。
这种沉默的包容,比任何咄咄逼人的追问更让我感到难堪和……恐慌。
我必须做点什么,来稳住自己即将失守的阵地。我必须用行动和语言,重新加固那道防线,不仅是对苏晚晴,更是对我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紊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一些。然后,我转过身,不再看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那丛需要修剪的灌木上。我蹲下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帆布桶和扫帚,开始仔细地、不疾不徐地收拾地上散落的枯枝和落叶。
我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弯腰,每一次清扫,都刻意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平稳。仿佛通过这种机械的、重复的劳动,就能将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行按压下去。我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些干枯的、失去生命力的残骸上,仿佛它们是此刻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三年前,”我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扫帚将一堆细小的落叶拢到一起,动作轻柔,避免扬起灰尘,“我离开了他。”
我没有看苏晚晴,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背上,专注地听着。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离开,或许……伤了他的自尊。”我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语气显得客观而冷静,像是在分析一桩商业案例,“像他那样骄傲的人,是无法容忍这种……在他看来可能是背叛的行为的。”
我将扫拢的落叶小心地扫进簸箕,倒进帆布桶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这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以,”我直起身,将簸箕靠在桶边,目光投向远处别墅冰冷的玻璃幕墙,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淡漠,“他现在把我留在身边,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曾经的‘错误’,报复我带给他的难堪,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