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偃开半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出神。不过短短数月,他仿佛苍老了十岁,鬓角白发丛生,眼神浑浊,再无昔日宁远侯的威严气度。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明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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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明兰走到榻前,福身行礼。
“是明兰啊……”顾偃开的声音沙哑无力,“坐吧。”
明兰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父亲,朝廷下了旨意,擢升仲怀为禹州知州,兼领团练使。圣命难违,不日便要启程赴任了。”
顾偃开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盯着明兰:“禹……禹州?!”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恐惧,“那……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他刚立了大功……朝廷……朝廷怎能如此?!这是……这是要他的命啊!”情绪激动之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明兰连忙起身,轻轻为他拍背顺气,待他喘息稍平,才温声道:“父亲息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仲怀身为臣子,唯有领命。他让我转告父亲,不必过于忧心。他自有分寸,定会保重自身,为国效力,亦会……护得儿媳周全。”
听到“护得儿媳周全”几个字,顾偃开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稍稍平复。他看向明兰,眼神复杂,有痛惜,有无奈,更有一丝深深的愧疚。他知道,若非自己当年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府中何至于内耗至此?儿子又何须在立下大功后,反被发配到那等险地?而眼前这个儿媳,刚替顾家荡平了内患,却又不得不跟着儿子去赴那龙潭虎穴……
“苦了你了……孩子……”顾偃开的声音带着哽咽,枯瘦的手颤抖着,似乎想拍拍明兰的手,最终又无力地垂下。
“父亲言重了。”明兰声音平静而坚定,“儿媳既嫁入顾家,自当与仲怀同甘共苦。禹州虽险,然事在人为。父亲安心在府中颐养天年,澄园有常青坐镇,必保无虞。待禹州事定,仲怀与儿媳,定当归来侍奉膝下。”
她的话语如同温润的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顾偃开浑浊的老眼中滚下两行热泪,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万事……小心……”
走出松鹤堂,深秋的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明兰站在廊下,望着澄园中忙碌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气。前路艰险,但她心中并无畏惧。她已为侯府安定了后方,挑选了精兵强将,打点好了行装。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顾廷烨一同,去征服那座名为禹州的城池!无论那里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她盛明兰,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