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在西北边陲浴血搏杀、声名鹊起的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明兰沉静的心湖深处炸响。那被“安稳”二字层层包裹、试图深埋的不甘与悸动,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剧烈地翻腾起来。她开始更频繁地去松涛苑,借着向海氏请教管家或医理的名头,不动声色地捕捉着任何关于西北、关于“白烨”的零星信息。每一次听到他如何险死还生,如何智破强敌,如何步步崛起,她平静的眼底便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仿佛在见证着一柄绝世凶刃在血火中缓缓开锋的传奇。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看似平静的水面投下新的石子。就在明兰的心绪因顾廷烨的蜕变而波澜起伏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那早已规划好的“安稳”未来,再次推向了未知的迷雾。

贺家出事了。

贺老夫人,那位慈祥温和、对明兰颇为看重的老人,在春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后,竟一病不起!贺家遍请名医,贺弘文更是衣不解带地侍奉榻前,用尽毕生所学,奈何老人年事已高,油尽灯枯,缠绵病榻月余后,终究在桃花盛开的时节,溘然长逝。

消息传到盛府,如同投入一潭静水。

盛纮与老太太自是惋惜嗟叹。贺老夫人德高望重,她的离世不仅是贺家的损失,也让这门已定下的亲事蒙上了一层阴影。依着礼制,贺弘文需为祖母守孝三年!这也就意味着,原定于来年开春的婚事,必须推迟!

寿安堂内,气氛有些凝滞。

贺家遣了体面的管事前来报丧,并委婉表达了因守孝需推迟婚期的歉意。盛纮脸色沉郁,送走贺府管事,回到堂中,重重叹了口气:“天意弄人!贺老夫人这一去……明儿的婚事……”

老太太捻着佛珠,眉宇间也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看向侍立一旁的明兰。少女穿着素净的月白衫子,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祖母,父亲,”明兰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贺老夫人仙逝,贺家哥哥守孝尽礼,乃是人伦大义。婚事推迟,理所应当。明兰……并无异议。”

她的回答无可挑剔,温顺得体。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下,翻涌的心绪却只有她自己知晓。

三年!

整整三年的时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通往“安稳”彼岸的平静河流中,骤然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前路被截断,归期变得渺茫。她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只需按部就班走下去的人生,再次被悬置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