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不真实的晕眩感席卷而来,混合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让她枯槁的身体微微摇晃。她下意识地伸出沾满药膏和裂口的手,不是去抚摸那堆铜钱,而是死死按住了自己砰砰狂跳、几乎要撞裂肋骨的心口!
这不是喜悦。
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巨大酸楚、难以置信和如履薄冰般的恐慌的震颤。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过紧闭的破旧木门,扫过窗洞那糊了又破的纸张,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窥伺着这墙角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她拼上性命守护的“巨款”。
许久。
狂跳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但那沉重的、冰凉的触感却深深烙进了灵魂深处。
她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将铜钱再次一枚一枚地、珍而重之地收回破瓦罐。那“嗒、嗒”的轻响,此刻听来竟如擂鼓般惊心。
罐子沉手了许多。
抱着这沉甸甸的瓦罐,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坚硬和巨大的责任。
过冬。
这两个字如同悬在头顶的冰锥,带着凛冽的寒意,瞬间刺破了那点微弱的晕眩。
之前的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记忆里只有无休无止的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热量。安儿冻得小脸发紫,整夜咳嗽,硬邦邦的破被如同铁板,怎么裹都挡不住四面八方钻进来的冷风。她那条残腿在酷寒里痛得钻心,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挪动都像踩在冰刀上。灶膛里柴火总是紧缺,只能捡最湿最不禁烧的烂柴,满屋都是呛人的烟雾,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不能再那样了。
决不能再让安儿像去年冬天那样,冻得奄奄一息。
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决绝。
她小心翼翼地将瓦罐放回墙角最隐蔽的角落,用几捆干草仔细遮掩好。然后,吹熄了那豆摇曳的油灯——能省则省。
黑暗中,她摸索着躺下,将安儿冰冷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体温和那床依旧潮湿硬冷的破被尽力包裹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