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极其精准地指向沈微婉脚下那片被冻得如同铁板的新垦土地边缘,一处被积雪半覆盖的、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底下……”张婆沙哑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滞的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冻土深处艰难地拖拽出来,“埋着……一包老种子。”
她的浑浊眼珠死死盯着那片雪地,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层,看到了被时光掩埋的生机。
“开春……化了冻……”她的声音更低下去,带着一种洞穿岁月轮回的苍凉笃定,“挖出来……撒下去……”
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无力地垂落。
小主,
“能活。”
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木门再次被猛地甩上!
巨大的声响在风雪中回荡,震落门楣上的积雪。
沈微婉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雷击中,剧烈地一震!她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张婆手指过的那片被积雪覆盖的角落!
老种子?
开春……能活?
巨大的震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她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和肋骨的剧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希望、沉重与更深沉连接感的暖流,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
她不再看那紧闭的门。
目光缓缓移回墙角那三只沉默的粗陶坛子,坛口逸散的奇异浓香在风雪中顽强弥漫。
移向屋内灶台边那盆凝固的灰黄色皂块。
移向安儿冻得通红、却攥着甜草根、亮如星辰的小脸。
最后,再次落回那片被积雪覆盖的、埋藏着“老种子”的土地。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着她枯槁的脸颊。
破败的柴门在风雪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沈微婉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名为“生路”的微光,却穿透了漫天的风雪与刺骨的严寒,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沉静、明亮、且……坚定。
根,已深扎。
枝叶,在冻土下悄然孕育。
破瓦村这片冰冷贫瘠的土地上,那点名为“沈微婉”的微光,终于不再是无根的飘萍。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粗粝温度与无尽生机的——“扎根”之感,如同那坛中引魂的老卤,悄然弥漫开来,渗入每一寸被苦难浸泡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