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一个比拳头稍大的深坑。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小捧温热的草木灰,均匀地撒在坑底。灰黑色的粉末落在冰冷的泥土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区域。
然后,她颤抖着,极其郑重地,从贴身最里层取出仅剩的、最后几粒干瘪的萝卜籽。她屏住呼吸,如同进行神圣的仪式,极其轻柔地,将一粒种子放在撒了草木灰的坑底中央。再用指尖,小心地捻起一点混合着草木灰的泥土,极其轻柔地覆盖上去。
一层,又一层。
埋得比上次深得多。
动作依旧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知识”指引的小心翼翼。
就在她埋好第一粒种子,准备挖第二个坑时——
“哼!埋个种跟绣花似的!磨叽!”
一个冰冷、刻薄、带着浓重乡音和毫不掩饰嫌弃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空气,在她身后响起!
沈微婉浑身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过身!
只见老杨头不知何时,叼着他那杆黄铜烟锅,一瘸一拐地踱到了她的田垄边!浑浊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挑剔地扫视着她刚刚挖的坑、撒的灰、埋的种,以及她那双沾满灰烬和泥土、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
他怎么会来?!
沈微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紧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剩下的种子,仿佛那是最后的防线。
老杨头却没看她,只是用烟锅杆子,极其粗鲁地戳了戳她刚填平的坑边那点翻出的泥土。
“这土!”他啐了一口浓痰在旁边,烟锅杆子嫌弃地敲打着板结发硬的土块,发出“梆梆”的闷响,“瘦得跟痨病鬼似的!光撒这点灰顶个屁用!刮阵风就没了!得拌进去!懂不懂?拌!跟和面似的!把灰跟土搅和匀了!让土‘吃’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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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极其不耐烦地用他那双同样布满老茧、却显然更有力的脚,粗暴地踢踹着田垄里翻出的土块,似乎想给她演示什么叫“拌”,动作粗鲁得如同对待仇敌。
沈微婉瞳孔猛地一缩!拌进去!让土“吃”进去!她死死盯着老杨头踢踹的动作,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原来是这样!她之前只是把灰撒在坑底,根本没用!
老杨头踢了几下,似乎觉得这土地太过顽劣,懒得再费力气。他的目光又扫过旁边堆着的、她捡来的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那是她打算用来垒点什么或者压压土的。
“蠢!”他毫不客气地骂道,烟锅杆子指向那些石头,“想压霜?几块破石头顶个球用!风一吹就透!得用这个!”他弯腰,随手从旁边枯草丛里扯起几把干枯的、带着细长叶片的野草,极其粗暴地扔在她刚埋好的种坑旁边,“盖上去!厚厚一层!跟给娃盖被子似的!又透气又挡风!懂不懂?草!烂在地里还能肥田!”
沈微婉的目光死死追随着老杨头扔下的那几把枯草,心脏狂跳!盖草!像盖被子!挡风保温!烂了还能肥田!每一个字都如同醍醐灌顶,砸在她懵懂的认知里!
老杨头似乎被她的“愚钝”气到了,也可能是觉得那两捧糙米换他多说几句有点亏本。他不再理会沈微婉,浑浊的目光带着一种老农特有的审视,扫过她开垦出的这片小小的、贫瘠不堪的土地,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最后落回她手里攥着的、剩下的萝卜籽上。
“这都啥时候了!”他皱着眉,用烟锅杆子点了点天,语气带着一种“朽木不可雕”的鄙夷,“还种萝卜?晚了!地气都上来了!再种,等着抽薹开花不结果吧!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