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瞧瞧这身行头,比叫花子还不如!还带个病恹恹的拖油瓶!”钱氏撇着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沈微婉和她怀里的安儿,“被休的弃妇,还带着个快断气的娃儿,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晦气的东西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大清早开门就撞见这丧门星!”
“大嫂…求您…安儿他……”沈微婉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兄嫂的态度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她只能死死抱住安儿,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闭嘴!”钱氏厉声打断,叉着腰,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她们母子进去的意思,“少来这套哭哭啼啼!沈家早不是从前了!养不起闲人!更养不起晦气!带着你这快死的拖油瓶,赶紧滚!别把晦气带进门,害了我们!”
刺骨的风雪无情地灌进门缝,吹打在沈微婉脸上、身上。她抱着安儿,站在门外,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兄嫂的嫌恶和刻薄,比林家的休书更让她感到一种血脉相连的冰冷背叛。怀中的安儿似乎感觉到了这无边的恶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小猫咽气般的呻吟。
沈微婉的身体晃了晃,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脖颈,几乎窒息。她看着兄嫂那两张写满冷漠和嫌弃的脸,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对她紧闭的家门,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喉头。她不能走!安儿再经不起半点风雪了!走了,就是死路一条!
“哥……”她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沈大,眼中是濒死的哀求和孤注一掷,“求你看在…看在爹娘的份上…给安儿…给安儿一个避风的地方…就一晚…柴房…马棚…哪里都行…他快不行了…”泪水混着雪水,在她污浊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沟壑。
沈大看着妹妹惨不忍睹的样子,再看看她怀里那个确实快断气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他不是没有一丝血脉之情,但更多的是怕真死在他家门口的麻烦。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瓮声瓮气地对钱氏道:“行了行了!嚎得人心烦!让她们去柴房!省得真死门口,平白惹上官司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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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还想说什么,被沈大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她狠狠剜了沈微婉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不情不愿地侧开了一点身子,却依旧堵着大半门缝,仿佛怕沾上她们身上的“晦气”。
“进来!”钱氏的声音像冰渣子,“赶紧的!别磨蹭!弄脏了地!”
沈微婉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抱着安儿,踉跄着挤进了门内。一股混合着隔夜饭菜和廉价炭火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属于“家”的、却与她格格不入的暖意,更衬得她如同闯入别人领地的乞丐。
钱氏像避瘟神一样,捂着鼻子远远走开几步,指着西边一个低矮破败、紧挨着牲口棚的角落:“喏!就那柴房!爱待不待!记住,不许踏进正屋一步!不许靠近灶房!不许用家里的东西!更不许让你那病秧子哭嚎!吵到人,立刻给我滚蛋!”她一口气说完,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扭着腰快步走回了正屋,还重重地摔上了门。
沈大也皱着眉,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跟着回了屋。院子里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和牲口棚里老牛偶尔发出的、带着草料发酵酸气的哞叫。
沈微婉抱着安儿,一步步挪向那间所谓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