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瘸子的信用

这个刻薄贪婪、趁火打劫的滚刀肉?!就因为…他上次“说话算话”地赔了那点零钱?!

巨大的冲击让苏卫东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只紧握钢筋的手,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混乱,竟僵在了腰间!暴戾的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意外砸懵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王老六看着苏卫东那副呆愣的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油腻的手:“愣着干啥?!接不接?不接老子喊别人了!磨磨唧唧!”

“接!” 一个嘶哑的、带着破音的字眼,如同本能般从苏卫东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老六,眼底深处翻腾的暴戾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原始的求生欲取代!不管这王八蛋安的什么心,这趟活,是救命的稻草!必须抓住!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从车座上跨下!仅存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极其利落地将那几箱肥皂和一捆捆粗麻绳搬上三轮车斗!动作迅捷、沉稳,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不容置疑的利落!沉重的货物在破旧的车斗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用麻绳勒紧。整个过程,他赤红的双瞳始终低垂着,紧抿的嘴角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紧咬的牙关,泄露着内心的巨大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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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六抱着胳膊,油腻的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直到苏卫东将最后一根麻绳勒紧死结,他才慢悠悠地从油腻的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印着“两角”字样的绿色毛票,极其随意地弹了过去。

毛票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拿着!跑快点!中午前送到!”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地上那张沾着泥土的绿色毛票,巨大的屈辱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他想一脚把那钱踩进泥里!想揪住这王八蛋的衣领质问!但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堵住!他布满冻裂口子和油污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克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隐忍,弯下腰,捡起了那张冰冷的毛票。指尖的污垢和泥土瞬间染脏了绿色的票面。

他没有看王老六,也没有说一个字。高大的身躯重新跨上冰冷的铁车座。仅存的左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踩下脚蹬!沉重的“铁马”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载着他和那车救命的货物,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货场!链条的呻吟声混合着车架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冰冷的晨雾中疯狂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老六看着苏卫东消失在晨雾中的高大背影,油腻的胖脸上那丝嘲弄的笑意慢慢敛去。他小眼睛眯缝着,摸了摸肥厚的下巴,低声嘟囔了一句:“…妈的,是个狠茬子…车破成这样还敢这么蹬…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怂包强…”

几天后。

同样的清晨,灰蒙蒙的雾气尚未散尽。

苏卫东佝偻着背,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杂货铺门口。破旧的“铁马”后斗依旧空空,但他布满风霜的冷硬脸庞上,那层厚重的绝望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赤红的双瞳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空洞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警惕的探寻。

“哟!苏瘸子!来得正好!” 王老六的声音依旧粗嘎,却少了几分刻薄。他油腻的胖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假笑,小眼睛扫过苏卫东的车,“南关煤球厂张麻子那儿,有批蜂窝煤要送西郊几个点。路是远了点,煤也沉…不过张麻子那人实在,工钱给得足!我跟他说了,你这人…车破点,人瘸点,但力气有,认路,最重要的是…说到做到!他点头了!”

“说到做到!”

这四个字,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重量,狠狠撞在苏卫东的心口!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王老六!这王八蛋…竟然在替他说话?!

王老六似乎被苏卫东看得有些不自在,油腻地搓了搓手:“…愣着干啥?地址在这!赶紧去拉!张麻子脾气急,去晚了活就给别人了!” 他飞快地塞给苏卫东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烟盒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