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静谧的夜间,热闹的街市。

天人幽冥 月海神隐 5603 字 4个月前

阴霾锁尽千山碧,何日乘龙破九溟?

忍见金禾埋腐草,且听新雷动蛰鳞。"

诗句余音未散,清韵代的手已轻轻搭上青鸟的手臂。她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那份感同身受的温度传递过去。青鸟回首,正对上她盈盈如水的目光,不由展颜:"一时触景生情,倒让你见笑了。"

清韵代摇头,唇角漾起浅涡:"此前在家中之时,听家父说过,天灾降时,百姓微若蝼蚁,唯仁君爱民如子,方知恤民疾苦。若上私欲过盛,妄求虚浮盛世,不念民生维艰,徒贪眼前繁华假象,则其为祸百姓,更甚于天灾之烈也。"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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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会意,目光又转向窗外那些佝偻的身影:"明君治国,必未雨绸缪。纵遇天灾,亦能安顿黎庶。"说着眸色渐沉,"可若君王只图百世虚名,不惜竭泽而渔,再加世家豪族如蛆附骨..."他忽然住口,苦笑一声,"这般看来,天灾反倒微不足道了。"

车队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缓缓前行,及至午后,江州城的轮廓终于浮现在地平线上。夕阳西沉时分,众人寻了家名为"福源"的客栈落脚。樊铁生指挥着伙计们安置车马,搬运货物;雪音一行自去厢房休憩;青鸟则与樊铁生等人在大堂用膳。

堂内灯火昏黄,只稀稀落落坐了五桌客人。店小二端着漆木食案过来布菜,刚放下青瓷碗碟,便被青鸟唤住:

"小二哥,"青鸟指了指窗外冷清的街巷,"这才将将入夜,怎的街上就没了人影?江州百姓都这般早歇么?"

那小二闻言手一抖,险些打翻汤盏。他四下张望片刻,才压低嗓子道:"客官有所不知...自打那'百鬼夜游'之后,城里人天一擦黑就闭户不出..."话未说完,忽听柜台传来掌柜的咳嗽声,连忙收了话头,匆匆退下。

青鸟与樊铁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凝重。窗外,最后一缕残阳被暮色吞噬,长街上忽然卷起一阵阴风,吹得檐下灯笼剧烈摇晃,投在地上的光影如同鬼手乱舞。

邻桌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转过身来,他身着褐色绸衫,指节间戴着枚翡翠扳指,显是行商模样:"几位兄台是初到江州吧?"他压低声音,"我们在此盘桓五日了,这江州城..."说着左右张望,喉结滚动了下,"入夜后...有脏东西游荡。莫说寻常百姓,就连那些胆大的更夫,如今都不敢踏出家门半步。"

青鸟眉头微蹙:"竟猖獗至此?官府难道坐视不理?"

青鸟目光扫过邻桌众人——那开口的男子约莫五十上下,短须修得齐整,鬓角梳得一丝不苟,连衣领的褶皱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他身侧坐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妇人浓妆艳抹,面上敷着厚厚的铅粉,惨白的脸色与脖颈处的蜡黄形成鲜明对比。那妇人一身艳红罗裙,手中绞着条紫色绉纱帕子,见青鸟望来,立即眨动着假睫毛,帕子掩唇轻笑。

正对男子坐着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看年纪将近四十。粗布短打裹着虬结的肌肉,指节粗大如铜锤,掌心布满老茧,正埋头大快朵颐,对周遭动静充耳不闻。桌上那柄大刀放在桌沿,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那商人苦笑一声,翡翠扳指在桌沿轻叩:"衙门倒是贴了告示,说什么'正在彻查'..."他忽然凑近几分,袖中飘出一缕檀香,"可您瞧瞧,这满城商铺天一黑就门可罗雀,我们这些夜间行商..."话到此处化作一声长叹,指间的扳指映着烛火,泛出幽幽绿光。

青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暮色中,一面官府的朱漆告示正在风中簌簌作响,隐约可见"夜禁"二字。长街上,最后一家绸缎庄正慌慌张张地上着门板,"吱呀"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青鸟听闻他们夜间营生受阻,不禁好奇道:"不知几位做的是何等买卖,非得夜间才行?"

那男子闻言,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却不答话,只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一旁浓妆艳抹的妇人掩嘴轻笑,红唇微启:"画舫生意~这位公子可要来捧场?"她尾音拖得绵长,手中绢帕轻轻一甩,带起一阵脂粉香风。

"画舫?"青鸟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思索间,樊铁生已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就是江上的花船。"

青鸟顿时恍然,耳根不由一热。他强自镇定地对那妇人扯出个礼貌性的微笑:"改日...改日一定。"说罢连忙转回身,装作专心用餐的模样,却见桌上几个伙计都在憋笑,连带着他脸上也臊得发烫。

青鸟怔怔地握着空杯,思绪早已飘远——方才那番对话,让他不由想起天生所述的圣灵教秘闻。杯中酒水早已饮尽,他却浑然不觉,仍机械地将空杯往唇边送。瓷杯碰触到嘴唇的刹那,他才蓦然回神,自嘲地摇了摇头。

樊铁生见青鸟眉宇间郁色难消,料想他仍在忧心江州百鬼夜行之事,便拿起酒壶,粗粝的手掌将酒杯重重顿在青鸟面前:"紫雏兄弟,来一杯!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来了,就放宽心。等大伙儿酒足饭饱,再议其他不迟!"边说着,将他酒杯斟满酒水。

青鸟闻言一怔,忽觉醍醐灌顶。"说得好!"他朗声大笑,举杯与樊铁生重重一碰,"干了!"瓷杯相击,清冽酒液在烛光下漾出琥珀色的光晕。接连几杯下肚,胸中块垒尽消,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洒脱不羁的青鸟。

众人正推杯换盏之际,忽见几个伙计搬着些古怪物事走来——那是由数块木板拼成的厚重门板。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伙计们已手脚麻利地封死了所有门窗,连窗缝都用布条仔细塞紧。

小主,

掌柜的提着灯笼过来,橘黄的火光在他皱纹间跳动:"诸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他作了个揖,"近来江州城入夜后...不太平。"话到此处顿了顿,灯笼在他手中微微晃动,"大堂这就打烊了,还请诸位早些回房歇息。"

青鸟与樊铁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放下酒杯。结了银钱后,一行人沿着被灯笼照得影影绰绰的楼梯上楼。转角处,青鸟回头望了一眼——大堂里,伙计们将最后一块门板抵在门上,掌柜的正挨桌逐一解释。那佝偻的身影被灯火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一道扭曲的暗影。

青鸟穿过幽暗的走廊,轻轻叩响清韵代与雪音的房门。原本客栈空房甚多,本不必两人同住。但念及江州城近来诡事频发,青鸟特意向三十娘提议让她们结伴而居。三十娘却道此事需得雪音娘子首肯。

谁知雪音听闻后,当即应允,还笑言清韵代性子活泼,作伴正好解闷。

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韵代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里既疑惑又欣喜的看着他。青鸟低声道:"客栈已闭门打烊,你们且关好房门歇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铜铃,"若有异状,便摇此铃。"

清韵代好奇接过,轻轻一晃——"晃当晃当",竟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寻常铜铃清脆的"叮当"声大相径庭。她不由蹙眉:"这铃铛..."

雪音闻声而来,接过铜铃细看。青鸟解释道:"此乃幼时与凤鸣师妹所制。寻常铜铃靠铃舌发声,我们却在里面嵌了两颗铁珠,内壁也刻了特殊纹路。"他指尖轻抚铜铃表面的云纹,"虽声响沉闷,但在我耳中,不啻于震天鼓鸣。"

雪音又将铜铃轻轻一晃,那沉闷的声响在房中回荡。她唇角微扬:"既如此,你且收好。"说着将铜铃递还给清韵代,指尖在铜铃上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似在感受那些隐秘的纹路。

青鸟又仔细叮嘱她们闩好门窗,这才转身来到三十娘与桃儿的房前。同样递过一个特制铜铃后,他回到自己房中。

推开窗,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整座江州城仿佛被泼了墨,连半点灯火都不见。青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掐诀熄了油灯,却不就寝,而是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随着呼吸渐缓,体内灵力开始沿着奇经八脉流转,在黑暗中泛起淡淡的青光。

这一夜风平浪静,转眼已是破晓时分。青鸟简单梳洗后信步来到后院,晨光熹微,清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他想起老谷传授的聚灵法门,正愁无处寻鸡蛋练习,忽见老槐树下落叶纷披,灵机一动——鸡蛋尚可食用,不若以落叶试之。

他凝神静气,对准一片蜷曲的枯叶运起法力。只听"噗"的一声,叶片应声而碎,化作齑粉飘散。青鸟不馁,又择一片完整些的叶子继续尝试。如此反复,直至日上三竿,街上渐起人声——货郎的吆喝、挑夫的号子、妇人的讨价还价,将昨夜死寂的江州城唤醒。

低头看去,满地碎叶如被利刃斩过,竟无一完整。青鸟摇头苦笑,袖袍一卷,暗运内力将碎叶尽数震入草丛,这才整衣返回客栈。推门时忽觉丹田微热,原来不知不觉间,灵力操控已精进了几分。

他指尖轻触胸口,意外发觉方才多次运功,竟无半分痛楚,反有一缕温热在经脉间流转。青鸟心下一动,莫非伤势已然痊愈?

解开衣襟细看,那蛛网般的伤痕却依旧盘踞在胸前,青紫色的纹路如毒藤缠绕。他不由失笑——这般险些丧命的重伤,岂能说好就好?

转念一想,寻常运功时胸口如万针攒刺,唯独老谷所授的聚灵之法,施展起来竟如鱼得水。既如此,倒不如趁养伤之机,将这聚灵法门好生参悟。窗外晨光正好,将那些伤痕照得纤毫毕现,却也照得他眸中精光湛然。

就在这静谧的晨光里,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三声有力的叩门声——笃、笃、笃。

青鸟拉开门扉,只见樊铁生立在门外。他左手擎着一顶青竹斗笠,右手托着个雕花木托盘,盘中清粥小菜还冒着袅袅热气。晨风掠过,他鬓角几缕灰发微微扬起。

"青鸟,你要的斗笠。"樊铁生压低嗓音,目光在走廊两端快速扫过,才将斗笠递来,"这是今早的饭食。"

青鸟接过物件,指节触到斗笠边缘还带着晨露的凉意。他微微颔首致谢,却见樊铁生眼中闪过探究之色。

"这般时辰就要出门?"他打量着青鸟未加修饰的面容,若有所思,"看来江洲城里,有你愿以真面目相见之人。"

青鸟唇角微扬:"正是。今日要见位故人,易容反倒不妥。"

樊铁生了然点头,又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去。青鸟合上门,将斗笠搁在案几上。他不紧不慢地用过早膳,这才拾起斗笠戴好,又特意将笠檐压低几分。推开房门时,低垂的斗笠垂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了他半张冷峻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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