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光

环顾四周,洞内拥挤不堪,空气污浊。

这些都是福寨那场浩劫后,被大头大海捞针一个个寻回、或是自己挣扎着逃至此地的遗民。

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铺着枯草的角落里,眼神空洞,只有在看到大头带回的新面孔中可能存在的亲人时,才会骤然爆发出压抑的啜泣和撕心裂肺的呼喊。

“阿爹!”“二妮!是二妮吗?娘在这儿啊!”“铁栓哥!你还活着!”……

新带回的六十人融入其中,瞬间点燃了这死寂空间里压抑已久的悲喜。

相识之人相拥而泣,诉说着分离后的苦难和此刻的侥幸。哭声、喊声、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汇聚成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

有人抱着亲人干枯的身体,抚摸着他/她身上新增的鞭痕和冻疮,眼泪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莽牛看着这悲欢离合的景象,憨厚的脸上也布满了愁云。

凑近大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沉重的忧虑:“大头哥……人……越来越多了。可这洞……太闷了,喘气都费劲。更要命的是……能吃的,快见底了。”

指着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空瘪的麻袋和散落的、早已被啃食干净的树根,“挖的野菜、刮的树皮、偶尔冒险换来的那点杂粮……根本不够塞牙缝。再这么下去……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怕是熬不过这寒冬了。

大头沉默地听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洞内一张张因饥饿和疾病而凹陷下去的脸颊,尤其是那些蜷缩在母亲怀里、连哭声都细若游丝的孩童。

粗糙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酸楚和无力感。

沉沉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知道……我知道难。”

抬起头,眼中却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莽牛……东境……东境那边,还有几十个乡亲……还在火坑里等着……”

“啥?!”莽牛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大头哥!你还要……”

看着大头那双布满红血丝、随时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看着他比离开时更加佝偻的身形,看着他身上那件破得几乎无法蔽体的衣服,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眼前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大头用命、用他所能弄到的最后一个铜板换回来的?

这哪里是赎人,分明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去填补那场大火留下的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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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牛猛地抓住大头瘦削的肩膀,眼中含着泪,语气斩钉截铁:“俺跟你去!这趟俺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