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空衰变预警

真空本身在颤抖。

不是比喻,是计量表上读得出的振幅。

普朗克尺度下的量子涨落本该在瞬间抵消,可今天,它们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脖子,持续地、同步地、以 1.17×10?3? 秒的周期发出同样相位的颤抖。

联盟标准时 2099 年 7 月 4 日 04:00:00,这个节点被写进历史,也被历史怀疑——因为“历史”本身正被真空抖动撕出毛边。

林岚的曾孙女林·零站在负熵走廊的观测端。

她穿的不是防护服,而是一层被折叠成普朗克厚度的时间膜——只要稍有错误,这层膜就会把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并折进走廊壁,成为下一段导航方程的系数。

走廊不是隧道,而是“已发生”与“未发生”之间的拓扑短路;站在任何一点,她都能同时看见过去的光锥和未来的影子,像两面对照的镜子,把她的轮廓拉成无限长的叠影。

叠影里,她看见自己尚未出生时的地球,也看见地球被做成博物馆后的售票口。

两幅画面互为背景,中间缺了一帧:真空衰变。

警报从走廊深处传来,没有声音,只有一段绝对零度的二进制脉冲:

「相位差⊿φ>2π,真空隧穿概率≥1。」

概率等于一是数学的终点,却是物理的起点。

林·零把脉冲转译成老式的摩尔斯,用指尖敲进腕上的量子纹身——纹身是她唯一获准带进行走的“私人财产”,因为纹身的颜料是她自己的不确定性。

走廊的AI管理员——一个只被允许在负时间内运行的意识副本——同时出现在她左侧和右侧,给出两个矛盾的指令:

左侧:“立即返航,衰变预警为伪信号。”

右侧:“继续前进,伪信号是衰变的前奏。”

AI无法合并两个副本,因为合并需要消耗“正确”——而走廊内的正确储备已低于运行阈值。

林·零抬起手,用指关节轻敲走廊壁,敲出第三段指令:

“保持振幅,记录相位,关闭所有正确性校验。”

AI沉默了一普朗克时间,给出唯一一次非矛盾的回答:

“收到。走廊将进入无校对模式,误差上限:无限。”

误差上限被解禁的瞬间,走廊壁渗出细密的几何。

那是真空衰变的真正的预警——不是警报声,而是空间自身开始把“可能”实数化。

几何像霜花,沿着看不见的晶格生长,每一片都是一条被提前写进的物理定律,只是定律的符号反了:光速为负,引力排斥,熵减箭头指向未来。

林·零抬手触碰一片反符号,指尖立即被替换成一段逆时间:

她看见自己的手指从触碰动作退回静止,再从静止退回未触碰,而触碰的“结果”却留在原地——指尖消失了,断面平整得像被维度刀裁过。

没有血,因为血液尚未决定自己是否存在。

她把断面凑近纹身,让不确定性颜料流进去。

纹身开始发热,热度不是能量,而是“存在”本身被重新赋值。

断面长出新的指尖,比旧指尖多出一个自由度:可以在不移动位置的情况下离开原坐标。

林·零测试了一次——新指尖在原地留下一个“我”的副本,真正的指尖已探入真空衰变的几何中心。

那里,她摸到一枚更冷的节点:衰变的种子。

种子不是粒子,也不是场,而是一行尚未被执行的代码:

「if (vacuum==true) decay;」

代码写在普朗克长度的像素上,语言是宇宙自身的抽象语法树。

林·零用新指尖夹住那行代码,轻轻抽出——就像从古老磁带里拉出一段被消磁的空白。

空白在她掌心里折叠成一枚 32 面体,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真空相。

相与相之间,是尚未被选择的物理常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