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平的张学良,似乎有意将金陵的柔情与抉择的沉重暂时封存,
他带着张宗兴、苏婉清频繁出入于北平的外交场合、名流宴会,仿佛要在这座古都最后的繁华里,汲取一丝喘息之机,也借此向外界展示东北军核心的稳固与从容。
今夜,六国饭店的舞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留声机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各国公使、北洋遗老、学界泰斗、金融巨子、摩登名媛……三教九流汇聚于此,构成了一幅民国乱世特有的、浮华与危机并存的浮世绘。
张学良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他换下了戎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燕尾服,身姿挺拔,笑容得体,周旋于各国公使与政要之间,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他时而用流利的英语与英国公使交谈,时而用日语与日本武官(尽管心中厌恶,表面功夫依旧做足)寒暄,时而又与法国公使夫人探讨巴黎最新的时装潮流。
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多年军政生涯历练出的沉稳气度,以及此刻刻意展现的风流倜傥,让他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张宗兴也换上了一身不太习惯的西装,与苏婉清坐在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看着舞池中旋转的人影,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昂贵的洋酒,听着那些或虚伪或空洞的应酬话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这种场合,比他提着砍刀冲锋陷阵更让他感到疲惫和不自在。
“怎么,不习惯?”苏婉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道。
她今晚穿着一袭宝蓝色天鹅绒长裙,简约而高雅,略施粉黛,便已清丽脱俗,在这浮华场中,宛如一株空谷幽兰。
张宗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那些高谈阔论、仿佛置身于太平盛世的男男女女,语气带着一丝冷峭:“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不知城外烽火,已燃至眉睫。”
他看到了几个与日本商社关系密切的买办,正围着一位政府要员阿谀奉承;也看到了一些所谓的“社会名流”,在高谈“中日亲善”、“经济提携”。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割裂感。
苏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叹一声:“这便是北平,也是整个中国的缩影。有人清醒,有人装睡,也有人……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