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卷着残雪,拍打在破旧的马厩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魏辰带着他那几个被库尔班“粗暴”包扎过的手下,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里。他们身上的伤口,足以向太子证明这场战斗的“惨烈”。
马厩内,拓跋烈正用一捆干草,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动作不紧不慢。
库尔班将最后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拖了出去,处理干净,这才走回来,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凑到火堆旁。
“头儿,就这么让他走了?”库尔班压低了声音,“还把那块破石头给了他。万一……万一他回去之后,直接把咱们给卖了呢?太子那边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拓跋烈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不会。”
“为什么?”库尔班不解,“您就凭他几滴眼泪,一番话,就信他了?这可是天机阁里出来的人,心都是黑的。”
“我信的不是他的话,是断魂坡那三百个兄弟的冤魂。”拓跋烈将擦拭干净的刀收回鞘中,“一个能为袍泽之死痛苦三年的人,心还没有黑透。仇恨是把好刀,但用久了,会伤到握刀的人。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人,帮他把刀鞘找回来。”
库尔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块石头呢?就这么给他带回京城去糊弄太子?太子是傻子吗?”
“太子不傻,但他多疑。”拓跋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块假的信物,比真的信物能掀起更大的风浪。太子会怀疑国师在耍他,会怀疑魏辰办事不力,甚至会怀疑天机阁内部出了问题。他越是怀疑,动作就会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会越多。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
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说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去看看那个茶棚。”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风雪,走到了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茶棚。
正如拓跋烈所料,那个自称哑巴的老人早已不见踪影。火炉已经熄灭,桌椅被风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然而,就在老人之前坐过的那张方桌上,一枚漆黑的乌鸦羽毛,被一滴凝固的水珠冻在桌面上,羽毛的尖端,直直地指向正北方。
库尔班伸手想去拿,被拓跋烈拦住了。
“别碰。”
“这是什么?”
“是元老派的信。”拓跋烈看着那根羽毛,眼神深邃,“他们在告诉我,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且,该继续往北走了。”
“这帮老家伙,神神秘秘的。”库尔班嘀咕道,“头儿,我还是不明白,国师让你送的信物,到底是什么?总不能真是那块破石头吧?”
拓跋烈没有回答,他转身,迎着风雪,向北方走去。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脸属于萧云庭,看似苍白病弱,眼底却藏着一股谁也无法撼动的力量。
自己在这里与虎谋皮,步步惊心,不知道那个远在朔州的家伙,现在又在捣鼓些什么新花样。他那种人,绝不会让自己闲着。
……
与此同时,朔州,王府书房。
萧云庭正对着一桌子的账本和报告,眉头紧锁。
“殿下,情况……不太好。”张平站在一旁,脸色凝重,“我们‘以工代赈’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无论是修路还是开渠,百姓们的热情都很高。但是,粮价出问题了。”
“说。”萧云庭端起手边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城里最大的四家粮商,像是说好了一样,同时宣布粮食库存告急,将粮价上调了三成。现在城中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都开始恐慌性地囤粮,黑市的粮价,一天一个价,已经快翻倍了。”
“而且……”张平顿了顿,继续说道,“州牧崔远大人,今天下午颁布了新的‘州令’,说是为了稳定粮价,防止流民冲击市场,严禁任何粮食出入朔州。这……这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的商队从外面运粮的路,被他给堵死了。”
萧云庭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崔远,还有那四家粮商……这是联起手来,想用粮食把我给活活困死在朔州啊。”
“殿下,他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豺狼!”张平愤愤不平,“您来了之后,又是减税,又是兴修水利,让多少百姓有了活路。他们倒好,不但不感恩,还反过来咬我们一口!这帮人,就是想把您赶走,好继续趴在朔州百姓身上吸血!”
“水至清则无鱼。我动了他们的蛋糕,他们自然要反抗。”萧云庭的语气很平静,“恐慌是会传染的。粮价再这么涨下去,就算我们手里有粮,也撑不了多久。百姓一旦没了活路,就会生乱。”
“那我们怎么办?”张平急切地问道,“要不要属下带人,去把那几家粮商的粮仓给抄了?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没粮!”
“不行。”萧云庭摇了摇头,“那是下下策。我们现在名义上还是大夏的藩王,不能公然与地方官吏和士绅撕破脸。一旦动了手,崔远立刻就能上书一本,告我们一个‘拥兵自重,鱼肉乡里’的罪名。到时候,京城那边正好有了借口来收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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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嚣张?”张平一脸憋屈。
萧云庭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张平,你觉得,在冬天,什么东西最珍贵?”
“当然是粮食和棉衣了。”张平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但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萧云庭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那些不缺吃穿的富贵人家来说,还有一样东西,比粮食更让他们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