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白公子主仆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很快被石泉镇固有的沉闷与警惕所吞没。前院的住客和掌柜惊魂未定,窃窃私语了一阵,也各自散去了,只留下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
荀渭退回房中,门窗紧闭,脸色沉静如水,心中却波澜暗涌。
白家…玉京城中,能与苏家并称的权贵门第并不多,白氏正是其中之一。世代簪缨,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影响力甚至隐隐凌驾于部分皇室宗亲之上。这位白三公子看似玩世不恭,但那份骨子里的矜贵与从容,以及身后那两名深藏不露的老仆,都绝非寻常纨绔。
他为何要帮自己?仅仅是路见不平?绝无可能。到了他们这个层级,一举一动皆含深意。他认出自己了?还是…他本就冲着某些事而来,自己的出现恰好成了他插手的一个由头?他最后那句“石泉镇水浑,早些离去”,是警告,还是另有所指?
荀渭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下“白”、“苏”、“威远”、“巡检司”、“水匪”、“流言”等字眼。诸多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却缺少一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主线。
石泉镇,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修复船只,离开这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傍晚时分,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闷雷声隐隐从远山传来,一场夜雨似乎在所难免。
山猫再次外出打探归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
“东家,”他声音干涩,甚至忘了压低声音,“镇子西头…出事了!”
荀渭目光一凝:“慢慢说,何事?”
“镇西有一家当铺,叫‘恒昌号’,老板是个抠门的老鳏夫。今天下午,铺子里突然闯进一伙人,不是官差,看着也不像土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但动作快得吓人,进去就把老板和伙计都控制了,然后…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搜东西!”山猫咽了口唾沫,“附近有人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但没人敢管。后来…后来那伙人走了,有好奇的扒着门缝往里看…说…说里面全是血!老板和伙计都…都死了!东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灭门?荀渭心头一凛。“为了钱财?”
“不像!”山猫摇头,“恒昌号不是大铺子,没多少油水。那伙人目的性很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我绕到后巷去看过,巷子墙根下有新的脚印,很深,还沾着点…黑紫色的泥,那味道…有点像…有点像老君荡水匪那些诡异黏液干掉后的味道!”
黑紫色的泥?诡异黏液?荀渭瞳孔骤然收缩!是“星穹之眼”的人?!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在镇内直接杀人越货?他们在找什么?难道那家小小的当铺里,藏着与他们相关的东西?
“还有…”山猫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回来时,发现客栈周围多了几个生面孔的小贩,眼神都不对,一直盯着咱们的院子。后门外的巷子里,也好像有人影晃动…”
被监视了!是因为白公子白日的举动,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还是…自己这伙人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客栈小伙计颤巍巍地跑来敲门,递进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札,说是刚才一个小孩送来的,指名交给后院姓荀的客人。
荀渭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用一种略显娟秀却隐含锋锐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恒昌旧物,或君所需。子时三刻,西岸废祠。”
没有落款。
荀渭盯着这行字,目光锐利如刀。
恒昌旧物?指的是当铺里被抢夺的东西?写信人是谁?他如何知道自己在追查什么?这分明是一个诱饵,一个针对他设下的局!
是白公子?他用意何在?是那伙杀人灭口的凶手布下的陷阱?还是…另有第三方势力想借刀杀人?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云层,闷雷滚滚而至,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和窗棂上。
夜色、暴雨、无名信、神秘的约会、暗处的监视…所有的元素都透着诡异与危险。
去,还是不去?
去,很可能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去,则可能错过至关重要的线索,甚至永远不知道那恒昌号里究竟藏着什么,又被谁夺走。
荀渭几乎没有犹豫。风险与机遇向来并存。他如今深陷迷雾,任何一丝可能照亮前路的微光,哪怕可能是鬼火,也值得冒险一探。
“山猫,”他沉声道,“准备一下,今夜子时,我去西岸废祠。”
“东家!太危险了!这明显是个圈套!”山猫急道。
“我知道。”荀渭眼神冰冷,“所以需要布置。你带两个身手最好的弟兄,提前一个时辰,暗中潜伏到废祠周围,勘察地形,注意所有可疑痕迹和埋伏点。我会准时从正门进入。若有异动,以响箭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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