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据军功爵律,‘斩首一级,赐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白鹦鹉的逻辑极其清晰,“我等虽非士伍,然既入军籍,便应适用军法。将军欲使我等‘激励士气’,此乃作战任务,等同于斩首之功。然我等并无首级可斩,故应按‘特殊技术人才’标准,予以厚饷。”
它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梳理了一下胸前丝毫不乱的羽毛,抛出了最终方案:
“故此,将军,你无权无偿命令我等在此聒噪——除非,加钱。每日精粟米一升,时鲜水果半斤,活虫若干。若需表演高难度动作或背诵长篇律法,需另算奖金。此外,战场危险系数高,需购买意外伤亡保险。条款在此,请将军过目。”
它不知从哪儿——也许是羽毛下面——抖落一小卷微缩的、用极细的墨字写着条款的羊皮纸,轻飘飘地落在公孙鞅的掌心。
整个校场,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鹦鹉都闭上了嘴,所有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风卷旌旗的猎猎作响。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位以铁血、冷酷、说一不二着称的变法核心人物,和他肩膀上那只正在等他回复的、一本正经的白鹦鹉身上。
公孙鞅看着掌心那卷微缩“合同”,又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天空飘过的几朵闲云。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变法,是不是在哪个环节,出了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巨大的偏差……
他张了张嘴,想吼一句“把这群混账东西全都给我炖了”,但看着白鹦鹉那无比认真、仿佛在等着他援引哪条律法来反驳的眼神,这话硬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白鹦鹉见他半晌不语,似乎有些不耐,用喙轻轻啄了啄他冰凉的铠甲,发出清脆的“叩叩”声,追问道:
“将军,意下如何?这笔军费,批,还是不批?”
公孙鞅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是如此之深,仿佛要把这满场的荒唐和这辈子的憋屈都吸进肺里。他死死盯着肩膀上这个白色的“律法大师”,额头上的青筋,终于,一根一根地,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