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愈者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凝聚的法术瞬间溃散。那名重伤员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救星倒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口中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凯拉斯此刻状若疯魔。肩头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和精湛的武技,依旧在围攻中左冲右突。他的长剑“叶刃”已经染成了暗红色,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身边倒下了四五个匪徒的尸体,但他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手臂被划开,大腿被长矛擦过,皮甲更是多处破裂,渗出血迹。
一心早就听说精灵擅长魔法,尤其是快速恢复身体状态的医疗术式——即便这个过程至少也要三两天。(至于他脸上的疤痕?几乎都能猜到是故意为了什么“荣耀”而留下的。)
所以,凯拉斯队长这样的战法,几乎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消耗敌人,因为只要不被立刻刺死,那就可以在三两天内快速恢复重新投入战场。
“真是疯子...”一心忍不住低声呢喃,“这样值得吗?”
战场上,那个钉头锤壮汉虽然肋下中剑,行动不便,却依旧凶悍,如同跛足的巨熊,咆哮着指挥周围的匪徒围攻凯拉斯。
“围死他!耗死他!”钉头锤壮汉嘶吼着,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他仿佛看出这个精灵指挥官是对方的精神支柱,只要干掉他,剩下的精灵就会崩溃!
莉兰妮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标尺,在混乱中丈量着生死。她的箭矢不再是孤立的死亡宣告,而是为冲锋部队编织的生存缝隙。
她优先射杀那些即将对凯拉斯造成致命背刺的弩手,射断劈向精灵战士后颈的刀斧,更在凯拉斯中队冲锋路径的侧翼,精准点杀那些试图包抄、阻碍冲锋势头的匪徒头目。
她的声音一次一次穿透战场,为激战中的游骑兵们准确无误地提供态势:“四队!右侧高地!土匪弓手队!”
每一次弓弦轻颤,每一次指出敌人,都强行在汹涌的匪潮中撕开一道微小的口子,或为陷入重围的战士争取到一瞬喘息。她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她必须成为那根在风暴中为舰队指引方向、排除暗礁的冰冷桅杆。
一支箭精准地洞穿了一个正拉开弩机瞄准凯拉斯后背的匪徒眼窝;另一支箭则射断了正挥刀砍向一名倒地精灵战士的匪徒手腕。她的箭如同死神的低语,悄无声息,却又精准致命,同时道出的指令也在竭力维系着下方那濒临崩溃的战线。
但渐渐地,她能做的,也只是杯水车薪。
个体的精湛技术,无法逆转整个混战的颓势。她看到了凯拉斯的困兽之斗,看到了年轻战士的惨死,看到了林愈者的绝望,看到了整个中队如同陷入泥沼般,被数量绝对优势的敌人一点点吞噬、分割、绞杀。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得失去了血色,那道细微的咬痕深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即便,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一心则像一块被战场喧嚣遗忘的绿色礁石,牢牢钉在乱石坡的阴影里。绿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下方那片血肉磨坊的每一个残酷细节——在地球的现代战争中,已经很难再看到这样短兵相接遍地尸骸的战斗了。
要出手吗?一心在心中盘问自己,握把上的手也不由地紧握了一下。虽然已经答应只是看着,但现在如果不做点什么,精灵们的劣势只会不断扩大。
他的目光转向面色铁青已经准备放下长弓去拔剑的莉兰妮,又转向一片狼藉的战场——从隘口的其他方向,土匪似乎又开始增兵了,精灵中队的冲锋,让他们就像是落进瓮罐的乌龟,再也难以脱身。
一心眯起眼睛,匪徒的冲锋像涨潮的海浪,猛烈却带着可预测的节奏...那个钉头锤壮汉每一次咆哮后,左侧斜坡上那个刀疤脸都会跟着吼叫——似乎,一条清晰的简略的指挥链在混乱中浮现。
他看到凯拉斯拼着硬挨了一记木棒砸在背上(闷响中夹杂着骨裂的轻响),反手一剑捅穿了一个试图偷袭他肋下的匪徒喉咙。他看到那个钉头锤壮汉趁机抡起沉重的武器,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不顾一切地砸向凯拉斯因伤痛和连续格挡而露出破绽的头颅!
凯拉斯瞳孔猛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竭力想侧身躲避,但身体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时间仿佛被拉长。
莉兰妮的箭尖在千钧一发之际锁定了钉头锤壮汉的太阳穴,弓弦瞬间绷紧如满月!
而下方岩壁边,那名小腿中箭倒地的林愈者,看着近在咫尺、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同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哭喊。
灰岩隘口,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正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上演着一场关于“荣耀”的惨烈葬礼。
精灵游骑兵的“先锋”之路,每一步都踏在同伴和敌人的尸骸之上,被粘稠的鲜血涂抹得刺目猩红。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森林的清甜,而是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以及死亡本身冰冷、沉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