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陇西行途中

离开驿站的第三日,陇西的风渐渐露了锋芒。

渭水河谷的黄土被吹得漫天飞扬,落在衣襟上沙沙作响,用布蒙着口鼻前行着,吸进鼻腔里的空气带着干燥的土腥味。

我将上官婉所赠的《女诫》兵书塞进行囊深处,怀里的令牌贴着胸口,传来冰凉的触感。

官道两旁的植被愈发稀疏,原本该抽芽的杨柳只剩枯瘦的枝桠,像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手。

远处的黄土梁峁连绵起伏,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

“这鬼地方,连口水都难找。”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水囊里的水已所剩无几,每一口都得省着喝。

正往前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顺着风飘来。

起初以为是幻听,可走得越近,声音越清晰,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

我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土坡,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一僵。

土坡下的空地上,聚集着上百个流民。

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脚掌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

老人蜷缩在墙角,孩童趴在母亲怀里啃着苦涩的野菜根,几个年轻汉子正用破锅在浑浊的水坑里舀水,水面漂着草屑,水里面混着泥沙。

我拿着水囊,喉结滚动,原本准备留给自己的水,看着眼前的一幕,此刻却喝不下去。

“这位官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过来,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她身后跟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腰间的干粮袋。

我解开干粮袋,悄悄递了一个麦饼过去。

老妇人接过麦饼,激动得浑身发抖,立刻掰了大半给孩子。

孩子狼吞虎咽地啃着,噎得直翻白眼,老妇人连忙用袖口沾了点水,一点点喂给他。

“老人家,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老妇人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官爷有所不知,陇西守军的军粮被克扣了。”

我心头一震。军粮乃是边关重事,克扣军粮等同于通敌叛国,崔家果然把手伸到了陇西。

老妇人点点头,声音压低了些:“那些当官的把军粮卖给了粮商,我们这些军户家属没了接济,只能出来逃荒。”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盖着破席子的土堆,“那下面,是我家老头子,昨天没挺过去。”

我望着那座小小的土堆,文气在体内剧烈涌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