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深夜。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桌上,一个由各种粗犷部件拼凑起来的丑陋金属盒子已经初具雏形——那是“灵魂粉碎者”的核心谐振腔原型。旁边,连接着经过改造的大功率次声波发生模块和电磁脉冲电容组。简陋的控制面板上,几个粗糙的旋钮和闪烁着红绿光芒的指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
我正在进行最后的耦合测试。示波器屏幕上,代表次声波的沉重低频信号和代表高频谐振的尖锐峰波正在艰难地试图叠加。每一次强行耦合,都伴随着原型机内部元件不堪重负的嗡鸣和闪烁的火花,以及我脑海中那寄生印记爆发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愤怒的尖啸!
“呃啊!” 又一次失败的叠加带来的反噬让我猛地后仰,撞在椅背上,眼前发黑,鼻腔里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手背上覆盖的护腕已经被渗出的、混合着血丝的黑色粘稠液体浸透了一小块。
不行!能量冲突太大!这样强行启动,原型机瞬间就会过载烧毁,而我…恐怕会先一步被脑海中那东西撕碎!
怎么办?那个疯子帖子里提到的“深渊的回响”…“毁灭之匙”…到底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嗡鸣声在剧痛后暂时减弱,但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注视感”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从手背的印记传来。它似乎在嘲笑我的徒劳,在等待我彻底崩溃,成为它完全掌控的傀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包围。难道…真的没有路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痛苦淹没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
频率…代价是你的频率…
那个帖子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频率…我的生命波动?我的…脑电波?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黑暗!
如果…如果我的意识,我的意志,我所有的精神力量,不再用于对抗它的侵蚀,而是…主动融入这原型机?成为它能量耦合的“催化剂”和“稳定器”?用我的“频率”作为桥梁,强行引导那毁灭性的力量?就像…就像那配方里的“心之引”和“无垢之水”,只是这一次,是导向彻底的毁灭!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比死亡更冰冷的战栗。主动向那寄生在体内的深渊敞开意识?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甚至比自杀更可怕!但…这是唯一可能让它也一同毁灭的方法!
手背上的印记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我脑海中这个疯狂的念头,传递来一股混合着强烈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好奇的情绪波动。它在渴望!渴望我主动的“献祭”!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抓起桌上那支粗大的、用于临时能量传输的特制注射针剂。里面不是药物,而是连接着原型机核心能量回路的生物电传感接口!针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来吧…” 我低声嘶吼,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是对那东西的,也是对我自己的。“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话音未落,我毫不犹豫地将那冰冷的针头,狠狠刺入了自己左手手腕——那片暗红色脉络最为密集、搏动最为剧烈的区域!
噗!
针尖刺破皮肤,穿透血管壁!
“呃——!!!”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撕裂开来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意识层面的彻底崩解!那冰冷的、粘稠的、充满无尽饥饿的异种意识,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顺着针剂连接的线路,疯狂地涌入原型机的能量回路!与此同时,我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的愤怒与绝望,也如同燃烧的恒星,被强行抽取,注入到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之中!
嗡——!!!
简陋的原型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轰鸣!所有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爆裂!粗大的线缆如同狂舞的巨蟒,迸射出刺眼的电火花!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示波器的屏幕被一片狂暴的、无法解读的混沌信号彻底淹没!
我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两股毁灭性能量的撕扯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眼前不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疯狂的、破碎的、如同万花筒般的恐怖幻象——燃烧的地窖!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马克指尖下无限延伸的螺旋!罗伊被藤蔓吞噬时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还有…那团搏动着的、深黑色的、巨大无比的粘液核心!它就在我的意识深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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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我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不是恐惧,而是带着同归于尽快意的最终宣告!所有的意志,所有被抽取的精神能量,如同最精准的制导武器,顺着那寄生印记与黑色核心之间无形的连接,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了意识幻象中那团搏动着的黑暗核心!同时,也引爆了原型机中那强行耦合在一起的、狂暴的次声波与高频谐振的毁灭性能量!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一颗超新星爆发了!
无边的白光混合着最深沉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核心发出的、充满了惊愕与无尽恐惧的尖啸,成为了我意识湮灭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
冰冷。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我…还活着?
意识如同破碎的镜子,艰难地重新拼凑。剧痛…消失了?不,是麻木了。全身都麻木了。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没有回应。身体仿佛不再属于我。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光线很暗,似乎是清晨熹微的天光,从没有窗帘的破旧窗户透进来。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散落的电子元件碎片和烧焦的线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灼蛋白质的恶臭。
桌子…原型机…
我的目光艰难地移动。
桌子还在。但上面那个丑陋的金属盒子…那个“灵魂粉碎者”原型机…已经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扭曲的金属底座,上面还粘连着一些融化后又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残留物。粗大的线缆被熔断,断口处一片焦黑。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仿佛被小型炸弹洗礼过。
成功了?它…被摧毁了?
一阵微弱的、冰冷的搏动感,从左手手腕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不可能!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左手。
手腕上,那个特制的针剂接口已经被强大的能量冲击撕裂,留下一个焦黑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覆盖其上的黑色运动护腕早已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残片。
而手腕以下的皮肤…整只左手,连同小臂,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皮肤不再是灰败或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烧熔琉璃般的、半透明的暗红色!皮肤下,那些原本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脉络,此刻变得粗壮、清晰无比,如同熔岩在流淌,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它们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完整的、扭曲盘旋的——螺旋图案!覆盖了我整只左手和小臂!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非人的麻木感。以及…一种微弱却清晰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连接感?仿佛这只手,已经不再属于人类,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存在的…延伸?
我试图抬起这只如同熔岩雕刻而成、烙印着螺旋的手臂。
它…动了。
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暗红色的脉络随着动作微微发亮。
没有喜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结束了?还是…开始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灰白色的晨光无力地涂抹在废弃厂房的轮廓上。城市的喧嚣在远处隐隐传来。
我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支撑着身体,无比艰难地坐了起来。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麻木身体内部的、无法言喻的滞涩感。那只烙印着螺旋的暗红色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一件不属于我的、诡异的工艺品。
目光落在焦黑桌面上,那原型机仅存的扭曲底座旁。一小块没有被彻底烧毁的电子元件残骸上,指示灯微弱地、固执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它…最后的余烬?
我缓缓抬起右手,颤抖着,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左手小臂上那缓慢搏动着的暗红色螺旋脉络。
冰冷。坚硬。如同触摸冷却的火山岩。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温度反馈回来。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声,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不,是在那只暗红色左手的核心处…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充满饥饿和恶意的嗡鸣。这声音…空洞、冰冷、死寂。如同宇宙深处一颗熄灭恒星的余响,又像是一座巨大坟墓永恒的沉寂回音。
伴随着这死寂的嗡鸣,一股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信息流,如同水滴渗入海绵,悄然浮现在我的意识里。没有语言,没有图像,只有一种纯粹的感觉:空旷。无垠的、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绝对空旷。仿佛一个被彻底格式化、只留下基础物理法则运转的…死寂世界。
“深渊的回响…” 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
小主,
原来,这就是毁灭的代价。不是死亡。而是…放逐?同化?成为那死寂深渊的一部分?成为这烙印在手臂上的、永恒螺旋的载体?
“呵…呵呵…” 低沉而空洞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没有悲喜,只有一片荒芜的虚无。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烧焦的桌沿,一点点站了起来。身体像一具生锈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滞涩的摩擦声。那只暗红色的左手垂着,沉重而冰冷。
蹒跚着走到破旧的窗前。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扇。
冰冷的、带着雨后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远处,城市在灰白的晨光中苏醒,高楼林立,车流如织,充满了喧嚣的生机。
而我的左手,那缓慢搏动着的暗红色螺旋,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意识深处,那代表死寂深渊的空旷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永恒地低回。
我抬起那只不属于人类的手,暗红色的螺旋脉络在熹微的晨光下如同流淌的熔岩。冰冷的指尖,缓缓指向窗外那片充满生机的城市轮廓。
一个冰冷、空洞、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音节,如同宣告,如同诅咒,从我的唇齿间,清晰地吐出:
“寂灭。”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无人知晓这废弃工厂里发出的、来自深渊的叹息。雨后的天空,灰云低垂。一滴冰冷的雨水,从生锈的窗檐滴落,砸在窗台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水花中,倒映着天空的灰白。而在那浑浊的水滴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污浊的深黑色油膜,正极其缓慢地…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