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猎户小屋内,时光仿佛被山间的寒雾凝固。我与林蕙兰,这对因阴谋与杀戮而被迫困于一隅的男女,开始了为期十日的、沉默而煎熬的休养。
最初的几日,我几乎是在昏睡与剧痛的交替中度过的。净街虎那阴毒的掌力与弩箭之伤,远比看上去更加凶险。毒素虽被林蕙兰以银针和汤药强行压制,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我的经脉,尤其是右臂,时常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和令人心悸的麻痹感,仿佛这条手臂真的随时会废掉。
林蕙兰成了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我活下去的支撑。她每日为我换药、施针、煎药,动作始终轻柔而专注,神情清冷平静,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具需要修复的器物。但她偶尔蹙起的眉头,额角细微的汗珠,以及夜深人静时守在炕边翻阅医书、低声斟酌药方的侧影,却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尽心竭力。
我们很少交谈。大多时候,我只是沉默地忍受着痛苦,配合着她的治疗。她则安静地完成一切,然后或是去屋外晾晒药材,或是坐在窗边望着层叠的山峦出神。小屋内的气氛压抑而微妙,只有药罐沸腾的咕嘟声、银针破风的细微声响,以及我偶尔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
“喝药。”她将温热的药碗递到我唇边。
我沉默地喝下。
“翻身。”她准备换药。
我艰难地配合。
简单的指令,机械的重复。仿佛又回到了北镇抚司诏狱那段冰冷的日子,只是,这次执刑者变成了疗愈者,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血腥,而是苦涩的药香。
直到第三日傍晚,我高烧退去,精神稍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你为何……总能找到我?”
正在捣药的林蕙兰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巧合。”
“巧合?”我盯着她清瘦的背影,“从辽阳到京城,从皇宫到香山,每次我濒死,你都会‘巧合’地出现?”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或许是你命不该绝。”
“还是说,”我目光锐利起来,“你一直在暗中盯着我?或者说,盯着与我相关的……某些人?”
这是我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她的出现太过及时,她的医术太过高明,她的平静之下隐藏着太多秘密。她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犯官之女、一个尚药局的医官。
林蕙兰转过身,清澈的眸子平静地迎上我的审视:“杜千户以为我是谁?东厂的暗桩?潞王府的探子?还是……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她的直接反而让我一时语塞。
“我若有害你之心,你早已死了十次。”她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救你,只因我想救。至于原因,重要吗?”
重要吗?我心中莫名一滞。是啊,重要吗?在这条布满荆棘和鲜血的路上,她的出现和援手,是唯一的光亮和温暖,探究其来源,似乎反而是一种亵渎。
我移开目光,不再追问。
沉默再次降临。
第四日,我勉强能靠着炕头坐起身。林蕙兰替我换药时,我注意到她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新添的、细长的划痕,似是采药时被荆棘所伤。
“手怎么了?”我下意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