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余烬未冷

太行山的秋日,在连续阴雨后终于吝啬地挤出了一丝惨淡的阳光。我们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残兵败将,踉跄地行走在泥泞崎岖的山道上。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更牵扯着心底那道刚刚被撕裂、鲜血淋漓的伤口。

金万贯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带着刺痛。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落叶和泥水里的噗嗤声,以及压抑的、偶尔无法控制的抽气声。萧断岳走在最前,背脊依旧挺直,但那紧绷的肌肉和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内心的风暴。云梦谣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公输铭,不时担忧地看向我和萧断岳背上那狰狞的伤口。陆知简和林闻枢沉默地跟在后面,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深深的疲惫。玄尘子拄着拂尘,脚步略显蹒跚,道袍沾满泥泞。罗青衣走在最后,墨绿的长裙破损严重,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仿佛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

我走在队伍中间,左臂被简易固定着,传来的阵阵闷痛提醒着我在藤宫中的疯狂。体内那光暗交织、混杂了邪气的力量暂时蛰伏,却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脑海中,金万贯最后推开我时那决绝的眼神,和他平时精打细算的模样不断交替,最终化为一捧冰冷的灰烬,沉在心底。

我们沿着山洪冲刷出的河道边缘下行,避开可能存在的陡崖。山林寂静,只有鸟鸣和我们的脚步声。曾经觉得寻常的景象,此刻看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藤宫中的生死搏杀,妖胎那凄厉的婴啼,地裂天崩的恐怖,与眼前这片看似平和的山林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途中,我们找到了一处有干净水源的小溪旁,短暂休整。云梦谣用溪水重新为大家清洗伤口,敷上最后一点捣碎的草药。清水刺痛伤口,却也让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们……还活着。”陆知简看着溪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喃喃道,语气中没有庆幸,只有茫然。

“活着,就得走下去。”萧断岳闷声说,他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水用力擦拭着脸颊和手臂上的血污泥垢,动作粗暴,仿佛想借此擦去某些不愿回忆的东西。

林闻枢默默地将那块暗青色的金属残片再次拿了出来,放在溪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阳光照射下,碎片表面的奇异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那暗沉的颜色仿佛能吸收光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东西……”林闻枢欲言又止。

“出去之后,必须弄清楚它的来历。”我盯着那块碎片,沉声道。这不仅关乎藤宫的谜团,更可能关系到金万贯死亡的真相,以及那个隐藏在迷雾后的“观山太保”。

玄尘子走近,蹲下身,仔细端详碎片,手指虚按其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内敛的气息。“此物不祥,却也是关键。福祸相依,慎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