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熄了。
灰烬未散,却已有嫩芽从犁沟里钻出,三片叶,青如碧玉。
就在这刹那——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锁链崩断。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村中那些戴着青铜傩面的村民,面具竟纷纷龟裂,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布满皱纹却真实的脸。
他们跪了下去,不是行傩礼,而是双膝砸进新翻的黑土,嚎啕大哭。
几十年、上百年,他们不能言、不能语,被写进戏本,日日重演“斩守墓人”的桥段,灵魂困在鼓点里,成了戏中走尸。
可现在,戏改了。
“我……我说话了?”一个老汉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嘴,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我……我记得我娘……叫我阿栓……”
“我女儿……红裙……那年发大水……我没救她……”另一个妇人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整座荒村,成了哭海。
张宇静静站着,木偶·阿禾被他轻轻抱起。
破布缝制的脸,一只纽扣眼歪斜着,却仿佛在笑。
他低声说:“你缝得好,以后……帮我补衣。”
小禾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靠在他肩上,眼睛望着地底,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她轻语:“哥……地脉在笑,说这戏……比秧歌还热闹。”
阿黄低吠一声,尾巴缓缓摇动,看向村外。
雾,正在散。
远山轮廓浮现,一条从未有过的新路从荒台延伸出去,蜿蜒入林。
路中央,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锄,锄尖朝天,像一柄指向苍穹的剑,又像一只等待接手的手。
青痕悄然浮现,蓝裙拂地,望着那锄头,低语:“下一个地方……有面更大的戏台。”
张宇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想起昨夜还在想:我是不是注定要死在这出戏里?
而现在,他踩着新翻的田垄,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我不是来演终幕的。
我是来改剧本的。
远处,一声乌鸦啼破晨雾。
有人嘶哑喊出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