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聂那颗经过石灰简单处理、依旧带着狰狞表情的头颅,连同十几面被刀剑劈砍、烟熏火燎得破败不堪的吐蕃军旗,被唐军快马送至庭州城外。
没有劝降书信,没有耀武扬威的喊话。只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那些象征着耻辱与失败的旗帜,被唐军斥候用长矛挑着,在吐蕃哨探的射程之外,狠狠掼在地上,随即拨马便走,消失在戈壁的尘烟中。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庭州城,也传到了论钦陵的中军大帐。
当那颗熟悉的、曾在他麾下勇猛冲杀的头颅被呈到面前时,论钦陵的脸色先是瞬间煞白,随即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死死盯着赞聂那圆睁的、充满惊怒与不甘的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李——恪——!”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终于从论钦陵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一挥臂,将案几上的杯盏、文书尽数扫落在地!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已然处于爆发边缘的大将军。
三千精锐!还是他最倚重的副将!竟然在断魂峡被李恪区区五百人全军覆没!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惨重损失,更是对他论钦陵威望的致命打击!对全军士气的毁灭性摧残!
恐慌,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庭州城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每一个吐蕃士兵的心里。
“听说了吗?赞聂将军和他三千勇士,一个都没回来……”
“唐军有妖法!能引天雷地火!断魂峡那里,山都塌了!”
“咱们的粮草快没了,后路也不安稳,唐军主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来……”
类似的低语在军营中,在街头巷尾流传。士兵们看向将领的眼神不再充满敬畏,而是带着怀疑和恐惧。那些依附吐蕃的小部族首领,更是人心浮动,开始暗中盘算着自己的退路。庭州城内,原本因攻克此城而带来的些许骄狂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厦将倾的惶惶不可终日。
论钦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但他更知道,军心已散,粮草将尽,李恪和他麾下的唐军主力就像一头蛰伏的猛虎,在焉耆方向虎视眈眈。而他自己,则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困兽,进退维谷。
继续坚守?粮草问题无法解决,军心迟早崩溃。
撤退?且不说能否安然撤回吐蕃,一旦撤退,必然演变成一场大溃败,李恪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能有多少人活着回到高原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