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的夏秋之交,一股不同于战场正规厮杀的恐慌情绪,在并州南部蔓延。随着丁原旧部被董卓吞并、瓦解,以及后来朝廷影响力的彻底消失,这片表里山河之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权力真空。而蛰伏在太行山深处的巨寇——黑山军大帅张燕,敏锐地嗅到了这天赐良机。
“杀!抢光!烧光!”
凶悍的黑山贼寇如同倾巢而出的蝗群,呼啸着冲出太行山的千沟万壑,扑向富庶的盆地与河谷。上党郡的屯留、长子,太原郡的祁县、阳邑接连遭殃。他们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劫掠,而是有组织地攻打坞堡,洗劫村镇,所过之处,烟火蔽日,尸横遍野,将积累的财富与粮草连同掳掠的壮丁源源不断运回山中。并州南部,尤其是太行山麓的诸多郡县,已是哭声载道,民生凋敝。
一封封沾着血泪的求救信,如同雪片般飞向邺城。这些书信,有的来自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他们的坞堡在贼寇的围攻下摇摇欲坠;有的来自残留的郡县官吏,他们手中无兵无粮,只能绝望地向河北的霸主哀告;甚至还有一些颇具声望的并州士人,联名上书,言辞恳切。
“大将军麾下雄兵百万,威震河北,岂能坐视并州父老陷于水火?黑山不除,并州不宁!并州不宁,则大将军之河北,岂有安枕之日耶?”
这一日,数名从并州冒死突围出来的士族代表,更是风尘仆仆地跪倒在袁绍(主角)的将军府前,声泪俱下地陈述惨状,将张燕形容为“并州之癌”,恳求袁绍出兵“拯溺救焚”。
大将军府议事堂内,气氛肃杀。那些求救的文书堆满了案几的一角,无声地诉说着并州的危急。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长史耿武情绪激动,“并州士民翘首以盼,我军正可顺应民意,以‘代天子巡狩,剿匪安民’之名,兵发并州!如此,则并州南部诸郡,可传檄而定!”
袁绍抚须沉吟,目光扫过麾下谋士。他心动了。并州地势高亢,俯瞰河北与关中,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更是优质的兵源、马匹产地。若能纳入囊中,他的霸业根基将更加稳固。
“元皓、公与,你等以为如何?”他习惯性地征询田丰与沮授的意见。
田丰依旧是那副刚直模样:“主公,黑山军为祸多年,张燕狡黠,与其在山外与之纠缠,不若借此机会,犁庭扫穴,一举荡平!既可绝后患,亦可全取并州,此乃一劳永逸之上策!”
沮授却微微摇头,显得更为审慎:“元皓兄所言,自是正理。然黑山军盘踞太行多年,根深蒂固,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昔年朝廷多次围剿,皆无功而返。我军若想毕其功于一役,恐非易事,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山岳泥沼,空耗钱粮兵力。”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的并州:“授以为,我军首要目标,非是深入太行与张燕捉迷藏,而是应并州士民之请,击溃其出山的主力,收复被其荼毒的郡县,将张燕的势力重新压缩回太行山中!届时,我等便可名正言顺地在并州南部立足,委任官吏,安抚百姓,将其纳入主公治下。至于山中残寇……可徐徐图之。”
新晋军师中郎将荀攸安静地听着,此时方才开口,声音平稳:“沮监军之策,更为稳妥。我军当下重心,一在北定幽州,二在东图青州,不宜在并州投入过多主力进行长期山地清剿。可遣一员大将,率偏师入并,以雷霆之势,打垮张燕的嚣张气焰,占据大义名分与实际利益。至于张燕本人……只要将其困在山中,便如猛虎去齿,短期内难有大患。待我主力腾出手来,或剿或抚,主动权皆在我手。”
三位谋士的策略倾向已然分明:田丰主张彻底根治,沮授和荀攸则主张有限度打击,先占地盘,将问题暂时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