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婶子,您给断断,这到底是咋回事?是……是外头的毛病,还是咱屯子自己……”村长搓着手,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姥姥坐在炕沿上,昏黄的油灯照着她沟壑纵横的脸。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问:“马六哥,你家骡子死的前一天,你是不是跟人拌嘴了?”
马六爷一愣,想了想:“啊……是跟后街的王老蔫,因为地垄沟子宽了窄了的事,吵吵了两句。”
“张寡妇,”姥姥又转向她,“你儿子晕倒前,你是不是在井台边,跟人显摆你儿子功课好,将来肯定能上大学,吃商品粮?”
张寡妇脸一红,低下头:“是……是跟李家媳妇唠嗑来着……”
“老赵,”姥姥看着赵家当家的,“你家上梁那天,是不是嫌帮忙的孙老五手脚慢,当众呲哒(训斥)人家了?”
老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算是默认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芯子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姥姥叹了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沉,像是从老井底捞上来的:“你们啊,只看见牲口死得冤,孩子病得怪,房子裂得邪。咋不想想,那说出口的恶话,那藏在肚子里的妒火,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儿,是啥?”
她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屋里每一个人:“那才是真正的‘鬼’!比山里的魈,河里的漂子,更厉害,更毒!”
“这‘鬼’不咬人,不抓人,它专往人心缝里钻。你一句无心的话,一个看不起人的念头,就像扔进静水里的一块石头,那波纹荡出去,指不定就撞上哪个心里本来就憋着邪火、或者命数正走到背字儿的人。两下里一碰,就像火药碰上了火星子,‘轰’一下就炸了!那炸出来的恶气、煞气,看不见摸不着,可它真能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