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迪卡拉底抱着个旧木箱走进教室,箱角磕掉了块漆,露出里头的梧桐木纹理。“今天咱们不聊那些板着脸讲大道理的,”他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来聊聊蒙田——这人一辈子没干啥惊天动地的事,就爱坐在壁炉边写自己,今天琢磨‘吃饭该不该说话’,明天又想‘走路快了好还是慢了好’。”
马克正对着笔记本上的错题皱眉,闻言直起脖子:“就这?也能算哲学家?我日记里还写过‘今天的粥太烫’呢。”
“你那是日记,人家那是‘随笔’。”苏拉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本子,封面上贴满了干枯的花瓣,“我爸说蒙田的随笔就像散步,走着走着就拐到有意思的地方去了。你看我这本子,记过‘蚂蚁搬家的路线’,也抄过‘晚霞像打翻的草莓酱’,说不定以后也能成哲学家?”
迪卡拉底被逗笑了,从木箱里摸出本线装书,纸页黄得像秋叶。“蒙田说过,‘我研究的就是我自己’。他可不是光记琐事,就说吃饭吧,他能从‘同桌吃饭该不该劝酒’,想到‘人与人之间该保持多少距离’;看见邻居家的狗打架,能琢磨出‘动物有没有理性’。”他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段,他说自己‘早上起床脾气坏’,还分析‘是不是前一晚梦到了吵架’,连自己的缺点都扒得明明白白。”
马克忽然想起上周的班会,班主任让大家说“自己的三个优点”,全班都在说“乐于助人”“勤奋刻苦”,没人敢说“我有时候会偷懒”。“他就不怕别人笑他?”
“怕啊,但他更怕骗自己。”迪卡拉底把书递过去,书页间夹着片压平的三叶草,“蒙田生活的年代,大家都忙着当英雄、做圣人,他偏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有一堆毛病’。就像村里的老木匠,别人都夸他手艺好,他却总跟人说‘我打桌子总差半寸’,可正因为这样,找他做活的人更多——知道自己哪里不行,才更让人信得过。”
苏拉翻着自己的小本子,忽然指着其中一页:“我记过‘昨天跟妈妈吵架,明明是我错了却不肯认错’,当时觉得挺丢人,现在看蒙田这么写,倒觉得不那么难堪了。”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迪卡拉底往窗外看了看,晨雾散了些,露出对面屋顶上的猫,正伸着懒腰舔爪子,“蒙田说‘认识自己是最难的学问’,难就难在咱们总爱装。就像那只猫,高兴了就蹭人,不高兴了就挠人,从不会假装。可人呢?明明累了,偏说‘我没事’;明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