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露台上的灯熄了,只留远处庭院里一盏地灯,晕开一小圈模糊的光晕。
星空显得格外近,格外亮。
海岛的喧嚣已经彻底沉淀下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彼此平稳的呼吸。
陆砚深去洗漱了。
我裹着披肩,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没有动。
望着那片缀满钻石的墨蓝天鹅绒,心里异常的平静。
是一种经过大风大浪,驶入宁静港湾后,连桨都懒得摇一下的慵懒和平实。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
闪过许多画面。
不是连贯的,只是一些碎片。
二十岁生日时,父亲送我的那辆跑车,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那时我以为,世界就该是那样闪闪发光的。
家族企业摇摇欲坠时,办公室里彻夜不灭的灯,和那些昔日殷勤、后来避之不及的面孔。冰冷的现实,一点点磨掉我天真外壳的刺痛感。
还有,第一次踏进陆砚深那栋冰冷豪宅时,指尖触碰到的、光可鉴人的黄铜门把手。凉意顺着指尖,一直钻到心里。
他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这里的规矩,周姨会告诉你。”
“记住你的身份,沈清弦。”
那时我怎么想的?
哦,对。
我在心里冷笑。
面上却低眉顺眼,答:“是,陆先生。”
然后是用旧毛巾跪着擦地的屈辱,是他带着各色女伴在我面前演出的拙劣戏码,是那些藏在“保姆守则”下的、笨拙而扭曲的试探。
那些尖锐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楚,现在想来,竟然都有些模糊了。
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能感受到当时的情绪,却再也刺不伤现在的我。
后来呢?
后来是真相一点一点剥开。
是他深夜站在我门外的影子,是他书房抽屉里那些助眠药物的空瓶,是他暗中为我挡掉的、更可怕的灾难。
是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找到我,眼眶通红,像个迷路的孩子,死死攥着我的手,嘶哑地问:“沈清弦,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骄傲的陆砚深,第一次在我面前,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