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他说,我不配拥有任何纪念

那块承载着父亲最后体温和期许的旧腕表,被陆砚深像丢弃一件垃圾般,随意地扔在冰冷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那声轻微的“啪嗒”脆响,不是敲在桌面上,而是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音。

我僵立在书房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倒流,四肢百骸泛起刺骨的寒意。视线死死地钉在桌面上那块小小的、静止的表盘上,父亲临终前紧握着它、将它递给我时那双浑浊却充满不舍与担忧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表盘背面那行细小的刻字——“吾女清弦,平安喜乐”——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灵魂。

平安喜乐……

多么讽刺的祝愿。

在这座由他一手打造的人间炼狱里,平安是奢望,喜乐是天方夜谭。

陆砚深没有立刻说话。他靠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姿态慵懒,甚至带着一丝玩味,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而令人心慌的轻响。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注视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最后挣扎的姿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和我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皮肤冰凉。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异常艰难。

终于,他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了桌面上那块对于他而言轻飘飘、对我却重若千钧的旧表。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近乎亵渎的轻蔑。

他将表举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阴沉的光线,仿佛在仔细端详。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化作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讽。

“一块早就停走的破表。”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我的耳膜,“也值得你像藏什么宝贝似的,缝在衣服夹层里?”

我的心猛地一缩,尖锐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他连我藏表的方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座宅邸里,我果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就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可怜虫。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痛楚和屈辱。

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早已准备好的、单方面的审判。他的目光从表盘上移开,重新落回到我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掩饰,翻涌起一种深沉的、混杂着痛楚和恨意的黑色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