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结清工资,让她走人。”
陆夫人冰冷而决绝的命令,像最终的判决书,重重地砸在死寂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对我尊严的彻底碾碎。
我的心,在那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逆流,四肢冰凉,一种灭顶般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将我彻底淹没。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乎要断裂。我甚至能感觉到支撑着身体站立的那点力气,正在快速流失。
结束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也好。就这样吧。离开这座用黄金和屈辱筑成的牢笼,离开这个心思深沉难测的男人,离开这无休止的、践踏人格的折磨。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未知和艰难,至少,我能获得片刻的喘息,能不再日夜活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煎熬里。
一种近乎虚脱的麻木感,取代了最初的尖锐痛楚。我甚至开始在心里机械地盘算着,离开这里后,下一步该怎么办。那点微薄的积蓄能支撑多久?可以去哪里暂时落脚?或许,可以去找顾怀瑾帮忙,看看有没有别的生计……
就在我几乎已经认命,准备接受这最终的驱逐时——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异常缓慢地流淌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陆砚深那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好”字,并没有如期而至。
客厅里,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的寂静。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我能听到自己过于响亮的心跳声,也能听到周姨和管家那极力压抑的、紧张的呼吸声。
陆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反常的沉默。她站在陆砚深面前,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已经渐渐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隐隐的不悦。她精心描画的眉毛几不可查地蹙起,似乎在质疑儿子为何还不立刻执行她的命令。
这种沉默,太不寻常了。
以陆砚深平日对他母亲表面上的恭敬,以及他对我那看似纯粹的“报复”态度,此刻最正常、最合理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立刻顺应母亲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将我这个“麻烦”扫地出门吗?
为什么……他沉默了?
这反常的死寂,像一颗投入我心湖的石子,虽然微小,却瞬间激起了圈圈涟漪,扰乱了我刚刚筑起的、名为“认命”的脆弱堤坝。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慌的、微弱的期待,像黑暗中骤然迸溅的火星,猝不及防地闪现了一下。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冒险的勇气,抬起了头。
目光,不由自主地、急切地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地坐在阴影里的男人。
陆砚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身影被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线切割出冷硬的轮廓。他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确切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只放在沙发扶手上、依旧紧紧攥着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清晰的白色。
他整个人,像一座压抑着巨大能量的火山,表面沉寂,内里却涌动着未知的、危险的力量。
他似乎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