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这种近乎漠视的“平静”，比任何形式的惩罚都更让我感到不安和……困惑。

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被我今晚的表现暂时震慑住了？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已经达到了部分“羞辱”的目的，私下的折磨可以稍后再说？又或者，我的反抗，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甚至不屑于浪费口舌？

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心头，勒得我一阵阵发紧。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收拾完，大家都能早点回去歇着。”管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催促。

我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停滞了很久。连忙低下头，继续用力擦拭着早已光洁如新的桌面，试图用机械的劳动来麻痹混乱的思绪。

周姨悄悄挪到我身边，一边收拾着旁边的椅子，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慰和一丝自豪，对我飞快地说了一句：“清弦，好样的！今天……真给先生长脸了！”

她说完，不等我反应，就立刻走开了，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但我却因为她这句话，心脏再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给陆砚深……长脸？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割裂着我的认知。在我听来，今晚的一切，都是对他安排的无声反抗，是对他权威的挑战。可在周姨，或许在更多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我维护了宴会秩序，展现了能力，客观上……确实维护了他这个主人的颜面。

这荒谬的错位感，让我感到一阵无力。

终于，所有的收拾工作都结束了。管事宣布解散，大家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离开宴会厅，走向佣人房的方向。

我落在最后，一步一步地走上通往侧翼佣人房的狭窄楼梯。每上一级台阶，身体的疲惫就加重一分，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回到那间狭小逼仄的保姆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几乎要虚脱滑倒在地。

黑暗中，我摸索着脱下那身象征着我此刻身份、也见证了今晚一切的服务生制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我将它扔在角落的椅子上，像卸下了一层沉重而屈辱的铠甲。

夜晚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窗户缝隙渗进来，包裹住我只穿着单薄内衣的身体，激起一阵寒颤。

但奇怪的是，在那片冰冷的疲惫深处，我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暖流，正从心口的位置，悄然扩散开来。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胜利的快感。

而是一种……类似于重获新生般的、带着刺痛感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