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齐衡。那个如明月清辉般的少年,他专注的目光,他清越的声音,他递过书册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本静静躺在箱底、仿佛还带着松墨清香的《乐府诗集》……那些短暂却无比鲜活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冰湖的火种,在绝望的冰冷中,爆发出最后一点灼痛灵魂的光与热。
“祖母,父亲,”明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明兰……听从安排。”她闭上眼,将眼底最后一点水光逼了回去。那条铺满杏林春色的安稳之路,终究成了她唯一可选的、也是必须抓住的浮木。
而此刻的齐国公府,正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齐衡被母亲严令禁足在“听雪轩”内,门外守着郡主派来的、如铁塔般面无表情的亲卫。书房内,一片狼藉。上好的端砚被扫落在地,墨汁泼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如同狰狞的污迹。书案上,那封他亲笔所书、墨迹已干的请愿书,被平宁郡主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洁白的纸屑如同破碎的蝶翼,散落一地,也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与勇气。
“孽障!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平宁郡主指着地上的碎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为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你竟敢以死相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有没有齐家的列祖列宗?!”
就在刚才,被绝望和愤怒冲昏头脑的齐衡,竟拔下了头上的玉簪,抵在了自己的颈侧!他用最激烈、最惨烈的方式,向母亲表达着最后的反抗与不甘!
“母亲!”齐衡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儿子此生,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求您……只求您成全这一次!明兰她……”
“闭嘴!”平宁郡主厉声打断,看着儿子颈侧被玉簪尖端压出的一道浅浅血痕,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极的恐惧,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为了那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好!好!你今日若敢伤自己一分,我明日便让整个盛家,连同那个盛明兰,一同给你陪葬!我说到做到!”
她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着儿子绝望的目光,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一字一句,狠狠扎进齐衡的心窝:“你死!你尽管去死!看是你死得快,还是我让那盛明兰死得更快、更惨!你猜猜,一个‘意外’落水而亡,或者‘急病’暴毙的庶女,在这偌大的京城,能掀起多大风浪?!”
最后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彻底斩断了齐衡所有的勇气和念想。他浑身剧震,手中的玉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看着母亲眼中那为了维护“体面”而不惜化身为魔的冷酷,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不能……他绝不能……他不能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