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叹了口气:“沈娘子啊,不是老汉我不帮你。这……这纳税缴粮,是朝廷法度。赵税吏那人……唉,是衙门里正经的差役,他既然说你们抗税,还贴了封条,想必……唉……”他话说得含糊其辞,眼神躲闪,“我们这些做里正的,也就是帮着跑跑腿,传传话,哪里敢过问税课司的事?一个不好,反倒把自己搭进去……我看你啊,还是破财消灾,赶紧凑钱打点打点,把人打发走是正经……”
话里话外,分明是不想惹祸上身,委婉地拒绝了。
沈微婉的心凉了半截。她道了声谢,失魂落魄地离开里正家。
走在街上,遇到相熟的街坊,卖菜的赵婆子、豆腐坊的孙大嫂,她们围上来,关切地询问。
“沈娘子,怎么样了?里正怎么说?”
“天杀的赵三,真是逼人太甚!”
“我们都看见他贴封条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言辞间充满了对沈微婉的同情和对赵三的愤慨。孙大嫂甚至偷偷塞给她几个铜钱,让她“先应应急”。赵婆子则跺着脚骂:“告他去!告到县太爷那儿去!”
然而,当沈微婉真的流露出想去衙门告状的意思时,众人的热情却仿佛被冷水浇了一下,迅速冷却下来。
“告官?唉……沈娘子,民不与官斗啊……”
“那赵三在衙门里干了十几年,上下都熟,你一个外乡来的妇人,如何去告?”
“只怕状纸递不上去,反而更得罪了他……”
“是啊,到时候怕是更难收场……”
现实的冰冷,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街坊们的同情是真的,但她们的无力也是真的。在这皇权不下县的底层,胥吏的权力往往大得惊人,寻常百姓谁敢轻易与之对簿公堂?更何况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