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淌过,集市上的喧嚣与沉寂每日轮番上演,如同呼吸般自然。那场醉汉引发的风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虽曾激起剧烈涟漪,但终归于平静,沉入日常的河床之下,只在沈微婉心底留下了一道更深沉的感激与一份难以言说的猜想。
她不再试图去探究沈默沉默的根源,也不再为那一次次无声的援手而感到不安或困惑。那份“同病相怜”的猜想,像一层温软的衬里,包裹住了所有原本可能产生的尴尬与距离感,让一切变得自然而然,可以安然接受。
于是,一种全新的、奇特的氛围,在这两个相邻的摊位之间悄然滋生。
它并非热烈的友情,也不是殷勤的关照,更非冰冷的交易。它是一种沉默的、稳固的、近乎于“存在”本身所带来的温暖。
每日出摊,当沈微婉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家伙什,将板车吱呀呀地推到老位置时,只要瞥见左手边那个已然铺开旧毡布、开始沉默打磨工具的身影,她的心,便会不由自主地落定几分。
那感觉,就像航行在未知海域的小船,望见了远处一座沉默而熟悉的灯塔。无需交流,无需信号,只要知道它在那里,便能生出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底气。
沈默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声却坚实的屏障。这道屏障并非时刻彰显其力量,它只是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却无形中隔绝了许多潜在的麻烦和窥探的目光。那些原本或许想欺生、想占点小便宜、甚至只是想口头上讨些无聊便宜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个沉默而结实的背影时,往往会自觉地收敛、移开。
沈微婉能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她摆摊时,脊背似乎可以挺得更直一些,无需时刻如惊弓之鸟般绷紧全部的神经去应对四面八方。她知道,至少有一侧,是安全的,是无需担忧的。这种踏实感,对于常年挣扎在生存边缘、孤立无援的她而言,珍贵得无以复加。
连安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小家伙最初对这位总是低着头、发出奇怪声响、几乎从不说话的沉默伯伯,是带着几分畏惧和好奇的。经过那次醉汉事件,恐惧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认知——这个伯伯虽然不说话,但是会保护他和娘亲。
有时,当沈微婉忙碌,安儿独自坐在小凳子上时,他会忍不住歪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好奇地望向隔壁。
他看着沈默伯伯拿着一个弯弯的、亮亮的东西(刨子),在一块木头上一下下地推过去,就会有像娘亲切的菜丝一样、但更卷更香的木屑花,“噗噗”地冒出来,飘落在地上,积起一小堆。
他看着沈默伯伯用一把有着细密牙齿的怪东西(锯子),伴随着“唰唰”的声响,轻松地把一根那么粗的木棍,“咬”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