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挪到荒地边缘,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最深处,掏出三个同样破旧、却包裹得异常仔细的小布包。
第一个布包,是张婆给的。解开,里面是几截干瘪发黄、带着芽点的老红薯藤。这是张婆从自己窖藏的老藤上分给她的,如同传递生命的火种。每一截藤蔓都枯瘦脆弱,仿佛一碰即断,上面零星几个暗红色的芽点,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第二个布包,是她昨日咬牙,用卖腌菜得来的铜钱里,极其“奢侈”地拿出五文钱,在镇上粮种铺买的。解开,一小捧金黄色的玉米种子静静躺在掌心。颗粒饱满,带着谷物特有的光泽和生命力。每一粒都沉甸甸的,压着她的心——那是五文钱!能买多少麸皮!能换多少安儿的药!
第三个布包最小,里面是她零零星星、如同蚂蚁搬家般,每次卖腌菜后省下一两文,一点点攒起来买的葱姜种子。葱种细小如墨,姜种则是几块带着芽眼的、如同枯木疙瘩般的姜块。它们看起来如此不起眼,却承载着换钱的希望。
每一粒种子,每一截藤蔓,此刻在她手中,都重逾千钧!那是她和安儿未来的口粮,是活下去的根基!
她抱着种子,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儿,拖着那条麻木剧痛、几乎无法支撑的右腿,一步一挪,挪到新开垦的土地旁。安儿也摇摇晃晃地跟过来,蹲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攥着那根小木棍,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懵懂的庄重。
沈微婉的目光扫过这片新地。张婆的话在耳边回响:红薯耐贫贱,玉米需光照,葱姜爱向阳……
她心中有了盘算。
她艰难地弯下腰,用枯枝在靠近边缘、相对背风的地方划出一条浅浅的沟。然后,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拿起一截老红薯藤。那干瘪的藤蔓在她布满血污和裂口的手中微微颤抖。她将它平放在浅沟里,芽点向上,再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如同覆盖初生婴儿般,拨动冰冷潮湿的泥土,将它浅浅掩埋。
小主,
一截,又一截。
每一截藤蔓的掩埋,都像在她心中种下一颗沉甸甸的希望之锚。
接着,是玉米。
她挪到土地中央、阳光最好的位置。这里冻土被翻得最深。她用枯枝点出一个个浅浅的坑。然后,捻起一粒金黄色的玉米种子。那饱满的颗粒在灰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再用指尖拨土覆盖。动作轻柔得近乎神圣,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的生命。
“安儿…”她嘶哑地唤了一声,将几粒玉米种子放在安儿冰冷的小手里,“像娘这样…放…放进去…盖…盖点土…”
安儿看着掌心里金灿灿的种子,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他学着母亲的样子,伸出小木棍,极其笨拙地在母亲点好的坑旁边,戳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洞。然后,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极其小心地将一粒种子放进去。再拿起小木棍,学着母亲拨土的样子,极其认真、却力道不均地,将一点点泥土拨拉到种子上。小小的种子被盖得歪歪斜斜,土块大小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