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放下,并不需要遗忘,而是能够平静地接纳所有过往,无论是甜是苦,然后,将它们妥帖地安置在生命的长河中,不再让其成为前行的负累。
她转身,看向一直安静跟在身边、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这空屋的安儿,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而温柔的笑容。她朝安儿伸出手。
安儿立刻将小手放入母亲的掌心。
沈微婉牵着儿子,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老屋,然后,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
她反身,轻轻拉上那扇吱呀作响的堂屋门,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崭新的铜锁——这是她来之前特意在镇上买的。冰凉的锁身触感清晰地传来,她将锁鼻穿过门环,“咔哒”一声,利落地将老屋锁了起来。
那把略显沉重的黄铜钥匙,被她捏在指尖看了看,然后,仔细地、郑重地,放入了怀中最贴身的衣袋里。钥匙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在胸口皮肤上,带着一丝微凉的金属触感,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这不再是漂泊无依的象征,而是归属与完成的证明。
锁好了门,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再次转过身,牵着安儿,站在老屋门前,望着眼前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街巷。
巷子依旧狭窄,泥土路面凹凸不平,两旁的房屋大多低矮破旧,与她记忆中的景象重叠,却又因岁月的流逝而更显沧桑。有几个面生的孩童在不远处追逐嬉闹,溅起小小的尘土;更远处,有扛着农具归来的村民,看到她这个“生面孔”站在锁闭的老屋前,投来好奇的一瞥,但也仅此而已。
这里,是她的根之所在,却早已不是她的归途。
她心中那片关于“娘家”的执念,那份因早年被剥夺而产生的沉重与不甘,在这一刻,随着那落锁的“咔哒”声,随着这最后平静的凝望,终于彻底地、轻轻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