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听松居。
精舍静室内,松香氤氲。韩墨羽身着崭新的流云紫纹锦袍,盘坐于寒玉蒲团之上,并未急于吞服凝元丹稳固境界。他手中摩挲着那枚温润的内门弟子紫玉牌,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精舍的墙壁,投向七玄门深处那象征着权力漩涡核心的巍峨殿宇群。
新晋筑基,身份骤变,但这身紫袍带来的并非荣耀,而是更深沉的漩涡。按照宗门规矩,他需拜见门内诸位实权长老,这既是礼数,更是…站队的开始。墨玉珠被当作“交代”送出宗门的冰冷一幕,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寒冰,时刻提醒着他这身紫袍下潜藏的凶险。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听松居。禁制如水幕般分开,门外等候的,正是昨日送来月俸的炼气巅峰执事弟子,此刻神态愈发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韩师叔,时辰已到,弟子引您前往传功殿与执法堂。” 执事弟子躬身道,不敢直视韩墨羽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幽深眼眸。
韩墨羽微微颔首,神情淡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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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功殿。
殿宇古朴恢弘,青玉为基,灵木为梁,檐角飞翘,雕饰着玄奥的道纹。殿内檀香袅袅,灵气氤氲,比紫云峰更为浓郁精纯。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先贤的悟道箴言,字迹或雄浑或飘逸,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智慧气息。
殿内深处,一方巨大的、散发着清心宁神寒气的万年玄冰蒲团上。
传功长老古河端坐其上。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朴素无华。周身气息圆融自然,仿佛与这殿宇、与周遭的道韵融为一体。他眼帘微垂,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似乎沉浸于某种玄妙的道境之中。
当韩墨羽在执事弟子的引领下,踏入这庄严肃穆的殿堂时,古河才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温和深邃、如同包容万物的古潭般的眼眸,落在韩墨羽身上。目光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刚刚入库、尚需鉴定的器物。没有惊讶,没有赞许,甚至连一丝对新晋筑基弟子的基本嘉许之意都欠奉。
“弟子韩墨羽,新晋筑基,特来拜见古长老。” 韩墨羽依礼躬身,声音平稳,不卑不亢。他敏锐地感知到,那道温和目光深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冰水。
“嗯。” 古河鼻腔里发出一声极淡的回应,如同微风拂过水面,了无痕迹。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青玉扳指上,语气平和舒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筑基不易,伪灵根更是不易。你…倒有几分运道。”
运道?
韩墨羽心中冷笑。葬魂谷的尸山血海,矿洞中的破釜沉舟,在心魔炼狱里的九死一生…在这位长老口中,轻飘飘地化作了“运道”二字。
“根基虚浮,隐患未除。” 古河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长者点评后辈的不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定,“墨玉珠之事,你当引以为戒。宗门栽培不易,好生稳固境界,莫要好高骛远,再蹈覆辙。下去吧。”
寥寥数语,如同冰冷的符咒。
“根基虚浮”否定了他在毁灭中重铸的道基。
“隐患未除”点明了他体内残留的异力。
“引以为戒”将墨玉珠的牺牲轻描淡写地归结于“好高骛远”。
最后一句“下去吧”,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与打发之意。
没有一句勉励,没有半分资源倾斜的暗示,甚至连象征性的指点都欠奉。只有冰冷的评判和…划清界限的疏远。在古河眼中,他韩墨羽,不过是一个走了点“运道”、根基不稳、隐患缠身、且与“麻烦”墨玉珠有过牵扯的新晋弟子,不值得投入任何资源与关注,更不配进入传功殿一系的核心圈子。
“弟子谨记长老教诲。” 韩墨羽再次躬身,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古河一眼,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这片檀香氤氲、道韵流转,却冰冷彻骨的传功殿。
引路的执事弟子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韩师叔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平静之下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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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堂。
气氛与传功殿截然不同。
殿宇通体由冰冷的黑曜石筑成,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两侧墙壁镶嵌的“镇魂石”散发着惨白冷光,将端坐高台的身影拖出长长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某种冷冽的肃杀之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执法长老刑森端坐主位。玄黑执法袍上暗金丝线绣着的狴犴图腾狰狞毕露。他面容如刀刻,颧骨高耸,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开阖间寒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当韩墨羽踏入铁血殿时,刑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在他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传功殿的疏离审视,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探究、评估,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如同猎鹰锁定了值得一搏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