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几句看似无心的打趣,却像投入李春燕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还在发烫,心跳也失去了平时平稳的节奏。一种混合着巨大羞窘、一丝隐秘的甜意、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无声地翻涌。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下的针脚,脑海里却不自觉地闪过苏建国伏案苦读时佝偻的背影、他接过包子鸡蛋时僵硬的动作和通红的耳根、还有晓光那声清脆的“姨姨好看”…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件即将补好的、属于他的旧工装,指尖拂过那细密的针脚,心里涌起一股微酸的暖流,却又被更深的、无法言说的怅惘所笼罩。
傍晚,青瓦巷过渡房。
苏建国拖着更加疲惫的身躯推开门。技术等级提升带来的短暂振奋,早已被更繁重的车间任务和夜校更深奥的课程压垮。他佝偻着背,眼底的青黑愈发浓重,喉咙里的铁锈味仿佛成了永久的背景音。
李春燕正端着一小碗温好的玉米糊糊,准备递给刚放下糊盒材料、蜷缩在墙角检查手指伤口的苏卫民。听到门响,她回过头。
四目相对。
苏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虑。而李春燕,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下午裁缝铺里的那些打趣和自己那莫名的羞怯慌乱,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有些发烫,目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又强自镇定地迎上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回来了?炉子上温着水。”
“嗯。” 苏建国嘶哑地应了一声,深陷的眼窝扫过她似乎比平时更红润一些的脸颊,心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异样,但巨大的疲惫和现实的重压立刻将那点异样碾碎。他沉默地脱下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肘部那块崭新的、针脚细密的补丁格外显眼。
他的目光在那补丁上停留了一瞬,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胀。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手艺。下午在车间,似乎也有相熟的工友拍着他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行啊建国,这‘后勤保障’到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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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只能咧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刻,看着李春燕在昏黄灯光下忙碌的纤细身影,看着她对自己两个弟弟和晓光自然而然的照料,再想到白天里那些或直白或含蓄的打趣…一股混杂着巨大渴望、深切自卑和沉重负担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淤泥,瞬间淹没了他刚刚泛起的那点微澜。
他渴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