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粗粝的馈赠

就在他抓起蜡笔盒转身欲走的瞬间——

一阵裹挟着尘土的寒风猛地卷过街口!

地摊旁边,一个卖廉价女性饰品的小贩车上,一条素净的、月白色的薄纱巾被风猛地掀起!如同白色的蝴蝶,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好扑在了苏卫东那辆破旧三轮车沾满泥泞的车轮上!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猛地顿住!

赤红的双瞳如同被强光照射,瞬间收缩!死死钉在车轮上那条沾了泥点的月白色纱巾上!

李春燕!

那个纤细的身影瞬间撞入脑海!

她递来玉米面时的局促…送来小棉袄和垫肩工作服时的匆忙逃离…蹲在晓光身边温柔整理发辫时低垂的侧脸…还有晓光那声清脆的“姨姨好看”带来的、巨大的羞窘和慌乱…

一股滚烫的热流混合着巨大的混乱和一种猝不及防的悸动,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苏卫东所有冰冷的防线!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从心口直冲头顶!深陷的眼窝瞬间充血!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钉在原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沾了泥点的纱巾,紧抿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那只紧握着蜡笔盒、布满冻裂口子和油污的手,因为巨大的克制和一种陌生的冲动而剧烈颤抖起来!

最终,一股混杂着暴戾、笨拙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摊主老太太目瞪口呆的动作!

苏卫东猛地弯下腰!布满冻裂口子的手,极其粗暴地、如同拆卸炸弹引信般,一把将那条沾了泥点的月白色纱巾从车轮上扯了下来!动作带着巨大的力量和一种令人心惊的笨拙!纱巾柔软的布料在他粗糙的手掌里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看也没看吓傻了的老太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条柔软的、带着泥污的纱巾,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又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他极其粗暴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狠厉,将那卷沾满煤灰汗渍的钱全部掏了出来!也不管多少,一股脑地、狠狠地拍在老太太的摊位上!硬币和毛票散落一片!

小主,

“够不够?!” 嘶哑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巨大的慌乱!

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看着摊位上那一堆沾着煤灰的零钱,又看看苏卫东手中那条被扯得有点变形的纱巾和他眼中翻腾的暴戾,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她连连点头,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苏卫东看也没看老太太,布满冻裂口子的手极其粗暴地将那条月白色纱巾胡乱揉成一团,连同那盒巨大的彩虹蜡笔、那个聒噪的红色小钢琴、还有那支深蓝色的钢笔,一股脑地塞进怀里破棉袄的各个角落!鼓鼓囊囊,如同一个移动的弹药库!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鼓鼓囊囊的“弹药”和怀里沉闷的“叮咚”噪音,如同打了败仗却又缴获颇丰的残兵,一头跨上冰冷的铁车座。仅存的左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踩下脚蹬!沉重的“铁马”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载着他和那堆粗粝却滚烫的“心意”,疯狂地冲进了暮色渐浓的巷子里!链条的呻吟声混合着车架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还有怀里那闷闷的、走调的“叮咚”声,交织成一曲荒诞却无比沉重的归家乐章。

暮色沉沉,青瓦巷过渡房里亮着昏黄的灯火。

苏建国佝偻着背,伏在矮桌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摊开的《机械制图基础》上,布满裂口的手指紧握着那支半旧的钢笔,在挂历纸笔记本上划动着艰涩的线条。额角的冷汗在炉火的烘烤下微微反光。

“砰!”

薄薄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

苏卫东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尘土和浓重的汗味闯了进来!怀里鼓鼓囊囊,如同揣着几个随时会爆炸的包裹!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得抬起头。

苏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愕地抬起。

角落里,晓光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望过来。

苏卫民抱着纸盒,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

苏卫东看也没看他们,赤红的双瞳低垂着,紧盯着冰冷的地面。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僵硬,一步一步地挪到矮桌前。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粗暴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伸进怀里破棉袄鼓囊囊的深处,如同掏武器般,极其粗暴地掏出了——

一支深蓝色笔杆、银色笔帽的崭新钢笔!

啪!一声脆响,被他极其粗暴地拍在苏建国摊开的《机械制图基础》上!笔帽上还沾着他掌心的煤灰和油污!

苏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布满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

苏卫东毫不停留!布满冻裂口子的手再次极其粗暴地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包装鲜艳、印着巨大彩虹图案的蜡笔盒!同样极其粗暴地、啪!一声拍在苏卫民怀里抱着的纸盒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卫民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