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东靠门站着,赤红的双瞳扫过卫民喂晓光的笨拙动作。他那张因常年紧绷而显得凶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紧抿的嘴角却似乎松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当看到一滴糊糊从晓光嘴角滑落,卫民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时,苏卫东那只完好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帮忙,却又在瞬间克制住,重新垂在身侧。他不需要插手这些“内务”。他的战场在外面。他只需要确保,当卫民笨拙地照顾晓光时,没有任何外来的威胁能打扰到这方寸的安宁。
喂完晓光,卫民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他拿起一个破扫帚(扫帚头几乎秃了),极其认真地、一下一下地清扫着地上的尘土和晓光吃东西掉落的碎屑,虽然扫得并不干净。他笨拙地折叠着晚上铺盖的破被褥。他甚至试图去擦那扇崭新的小窗户,够不着,就搬来几块垫脚的碎砖,摇摇晃晃地站上去,用一块破布胡乱地抹着玻璃……
小小的板房内,一幅无声却无比默契的画面在晨光中铺陈:
* 灶台前,苏建国佝偻着背,搅动着维系生命的糊糊,是撑起这个家的沉重基石。
* 门边,苏卫东扛着铁锹,如沉默的礁石,赤红的双瞳警惕着门外的风浪,是抵御一切侵袭的坚硬壁垒。
* 屋内,苏卫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围绕着晓光,笨拙而执着地忙碌着琐碎的家务,是维系日常温暖的、笨拙却坚韧的纽带。
* 墙角青瓦旁,晓光坐在蓝色塑料布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随着卫民哥哥忙碌的身影,小嘴里无意识地咿呀着,是这片沉重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新芽和唯一的亮色。
分工已然明确。
苦难的底色未曾褪去。
但在这份被血泪淬炼出的、无声的默契里,“光光的家”如同一艘修补过的破船,在依旧汹涌的暗流中,找到了相对稳定的航向。每个人,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位置上,用尽全力,为那个枕着青瓦、沐浴在晨光中的小小生命,撑起一片虽然简陋、却更加稳固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