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少年突然往前挤了挤,声音清亮得整个前衙都听得见,“孙府粮铺暗地里把发霉的陈米掺进救济粮!有灾民上门理论,直接被他家护院打断了腿,听说还有两个没熬过来的当场就去了!”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了。
一个穿粗布衫的汉子压低声音道:“这算什么?我远房表弟在漕运码头当差,说山阳县的赈灾粮根本就没发下来,那些粮食全被孙承宗偷偷运去自家粮仓了……”
议论声瞬间翻涌成浪,唾沫星子伴着愤怒的咒骂往堂内翻涌,更有个老婆婆颤巍巍摸出怀里的烂菜叶,狠狠朝堂下扔去。
“肃静!”裴惊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喧闹声戛然而止。
他垂眸看向跪在堂中、身形早已发颤的人犯,冷声道:“孙承宗,你勾结漕运把头赵德才,伪造粮船水毁假象,吞没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款,致山阳数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冻毙者逾百人。如今人证已招供,漕运码头的账册、你私藏粮食的粮仓凭证俱在,你可认罪?”
堂下的男人浑身抖得像筛糠,头垂得几乎贴在地上,过了半晌,才重重磕了个头,嘶哑着嗓子应道:“……草民认罪。”
“既已认罪,本官宣—”
“且慢!”
右侧客座上的汪大人突然出声打断,他的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左侧主位,“裴大人,今日审的是涉及淮津府漕运、赈灾的要案,怎不见苏知府前来?”
裴惊寒侧过脸,目光淡淡扫过他:“苏知府今早派人来报,称偶感风寒,身体微恙,待稍作歇息便会到堂。”
听到“微恙”,汪大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底满是讥讽:“苏知府是身子不适所以不能来,还是心里有鬼,才会不敢来呢?”
裴惊寒面色一沉:“汪大人,公堂之上,请慎言。”
“慎言?”
汪大人非但没收敛,反而霍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他缓步踱到堂下,停在孙承宗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团瑟缩的身影:“你,抬起头来。”